第106章 海晏河清

东林党的势力遍布朝野，崇祯对此早已是心知肚明。

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因为他还要指着这帮人给自己办事，总不见得他这个皇帝亲自去办事吧，六部九卿总得有人为他分担责任不是？

他之所以对温体仁十分庇护，也正是因为温体仁乃是正儿八经的反东林，当初温体仁绞尽脑汁搞走钱谦益，钱龙锡，反东林党的旗帜可谓早已鲜明。

这样的人，他能不在意，能不庇护吗？

只是他哪里想得到，朝野上下就这么个敢反东林党的人，居然是个通敌卖国的人。

这可把他着实气得不轻。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东林党人的话吧。

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今日这出好戏，硬是让他这个皇帝都成了摆设。

东林党人把持朝政，他忍了。

东林党人断绝言路，他也忍了。

而事到如今，这东林党已如一堵墙一般，密不透风，任凭他这个皇帝如何敲击，这堵墙硬是没有一点反应，他这个皇帝的威严何在？他还有什么皇权可言？

韩一良顶着欺君的罪名也不敢得罪东林党人，着实让他彻底看清楚了眼下东林党的只手遮天。

换句话说，他已经被架空了。

他这个皇帝，除了有皇帝的名，已然没有一点儿皇帝的实。

朝廷上下各级官员，看的都是东林党的脸色，跟他这个皇帝毫不沾边！

是可忍孰不可忍！

崇祯望着满朝默不作声的文武大臣，一时间悲从心来，愤从心起，悲愤交加下，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像极了一头即将暴怒的猛兽。

他什么都可以忍，唯独这个不能。

因为他可是皇帝啊！

“陛下！”

就在崇祯即将控制不住情绪之际，韩羽十分有眼见的站出身来。

“韩大人言道不能说，想必今日不是时候，陛下何不给他些时日，让他好好想想，想好了以后再上奏？”

韩羽没有放过韩一良。

因为放过韩一良跟放过东林党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既然要对付东林党，这个头都已经开了，半途而废不是他的风格。

而且东林党自今日始，只怕也会视他为大敌，他想半途而废，只怕都已是不能。

韩一良浑身大汗，听得韩羽此言，在心里边一阵骂娘，恨不能将韩羽千刀万剐。

奈何此刻他被顶在了最前面，退不也是，进也不是，端的尴尬。

崇祯也知道韩羽此言何意，奈何心中怒火实在难以平息，只得盯着韩一良喝道：

“朕给你五天的时间！”

“若不说不出何人贪腐，朕砍了你的脑袋！”

抄家灭门倒不至于，人头落地那是肯定。

崇祯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五天时间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宥。

韩一良闻声，脸色苍白如蜡，急忙战战兢兢的俯身称是。

朝议到这里结束了。

东林党逼袁崇焕交出兵权的目的已经达到，韩羽向东林党宣战的口号也已经喊了出来。

接下来，便要看双方各有什么手段了。

......

下了朝，袁崇焕急急忙将韩羽叫到了自己府中。

“你小子怎么回事？”

“那种场合你也敢趁火打劫，给人挖坑？你就不怕东林党的唾沫星子把你淹死？”

袁崇焕非常不理解韩羽今日所为。

在他的眼中，韩羽今天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即便是他，当初接任蓟辽督师时，那在东林党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丝毫不敢喘大气，生怕说错一句话。

韩羽哪里的胆量，居然敢向东林党宣战？

韩羽见他如此大动肝火，急忙笑脸劝慰道：

“哎呀上柱国......”

“你！”

耳听韩羽称自己为上柱国，袁崇焕顿时急眼了。

韩羽急忙连连点头道：

“是是是，我的督师大人。”

“瞧您紧张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太极死而复生了呢。”

他扶着袁崇焕坐下，嘴里不停的打趣道。

可谁知袁崇焕却道：

“皇太极死而复生倒还好了！”

“他活过来，咱们大不了再跟他打一仗。”

“可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你跟东林党人斗？”

“朝堂争斗是战场能比的吗？你卷入这里面，别说带兵打仗，即便是你说错一句话，那也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钱龙锡大人如何？钱谦益大人如何？他们难道不是东林党人？”

钱龙锡，东林党的重要人物。

而钱谦益就更不用提了，东林党魁首一般的人物。

这两人都在朝堂斗争中被清算了出去，你韩羽哪里来的勇气卷进入？而且还是主动寻战？

闻声，韩羽心知袁崇焕对自己关怀备至，也深知袁崇焕与自己乃是一条战线上的盟友，于是他起身给袁崇焕倒满茶盏，而后不急不忙的坐下给他解释。

“如今的朝堂，乌烟瘴气，腐败贪墨，议事之人不谈实际，只论利益。行事之人不论轻重，只为党羽。”

“以前咱们没得选，只能听之任之，可现下督师与我都有为国请命，为君分忧的能力，如果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岂非叫前线的将士们寒心？”

“他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斩杀敌寇，为的是什么？不正是为朝廷清除边患，让朝廷能够有时间，有精力来整顿朝纲，整顿吏治，还天下百姓一个海晏河清？”

旗帜的正义与否，从来都是由旗手来决定的。

韩羽不否认自己这样做有私心，但更多的，乃是公心。

即便不是为了天下百姓，即便只是为了前线的那些与他一同杀敌的将士，他也要这样做。

听到这里，袁崇焕愣了愣，而后轻叹道：

“就算是这样，你就非得跟他们撕破脸皮？”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固大局啊！”

所谓大局，就是在保证他和韩羽话语权的同时，维持整个朝堂的运转。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去为天下百姓争取一个海晏河清。

这是袁崇焕的基本观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在面对东林党夺取兵权之际，他才会谨慎小心的敷衍，既不得罪他们，又给了崇祯面子，朝堂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就彻底撕破脸皮。

可韩羽不同。

韩羽今日做法，无异于朝一片死静的湖水中扔进一块大石头，立刻惊起了千层浪。

浪花翻涌，下面的暗流也开始涌动，外界风平浪静也就罢了，可一旦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这湖水都能立刻沸腾起来。

韩羽这么做，可曾想过胜算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