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追亡逐北

皇太极率领女真人能在辽东给明廷造成不可弥补的创伤，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方面是因为明廷自己的腐败与军屯制度的崩坏。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皇太极所率领的建州旗兵乃是当时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

两相对比之下，明军战斗素养的参差不齐一下子显而易见，在战场上自然不是旗兵的对手。

尽管韩羽可谓已然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机关算尽，然而在丘陵堡一战中，仍是没能彻底将皇太极剿灭，还让他突围成功。

要知道，丘陵堡一战乃是韩羽所能想到的，所能算到的，对于明军而言最有利的一战。

无论人数，地形，还是战略部署与关键指挥人物，都是最好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皇太极已然能够走脱。

由此可见这支建州旗兵的强悍。

韩羽也很无奈，他已经将天时地利人和发挥到了极致，却还是只有这么一个结果，他能怎么办呢？只能继续尽人事，听天命呗。

辽河东岸，靠近西平堡方向的古麻屯，成了他堵截皇太极的最终地点。

如果在这路他还没能将皇太极堵住，那他完全可以去京城负荆请罪了。

算时间，皇太极应该有一个时辰才会到，韩羽让蒙古士兵们稍作休整，而后独自登上古麻屯的屯口山坡，向着皇太极即将到来的方向眺望。

其实他并不想打仗，比其打仗，他更喜欢与人勾心斗角。

换言之，斗勇非他所长，斗智方得其心。

这可能是源于他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作为一个虽年轻无为，但奉公守法的社会青年，好勇斗狠实在不是主流，毕竟蹲号子这种事他可从未想过，也没遇到过。

但没办法啊。

谁让他身处如今这样一个时代呢？

血流成河，横尸遍野，他早已触目惊心。

而在触目惊心过后，便是极尽克制之能事，尽可能的让这种场面不再出现。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思量。

“将军。”

正想着，吴三桂忽的来到他的身后，躬身喊道。

韩羽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上前来说话。

“将军可是在想如何应对皇太极？”

“丘陵堡一战，在我军如此包围之下，他还能找到办法突围，此般彪悍的人物，容不得我多加思忖啊......”

韩羽微叹一声，脑子里已经浮现出许多想法，但都无法在此刻得到全部实现。

他唯一所能做的，便是守住身后的那座桥，阻止皇太极西渡。

这个破破烂烂的大明朝廷，总得有人来缝缝补补不是？

以前是孙承宗，现在轮到了他。

“女真人自来对首领极度崇拜，视为信仰。”

“将军若能擒贼擒王，或可一战定乾坤！”

望着天边逐渐西垂的落日，吴三桂的眼神坚定。

听到这话的韩羽心神一震，急忙回头看着他：

“你......你今年多大来着？”

“末将今年二十有二，将军何以问及此事？”

吴三桂面露不解之色。

“哦，没事，就是顺便问问。”

后世史学专家在吴三桂的出生日期上进行过多次争论，但一直没有达成共识。

这下好了，不用争了，吴三桂本人亲口自证，他是1608年生人，绝不是1612。

于是，年仅二十二岁的吴三桂，在说出擒贼擒王这句话时，韩羽的诧异也就能得到释然了。

因为他知道，吴三桂这家伙出身辽西将门世家，自幼习武，精通弓马，二十岁考中武举，而后便一直跟随着祖大寿，也就是跟随着袁崇焕，在关宁铁骑中任职。

韩羽之前一直没见过吴三桂，正是因为他虽是千户，可关宁铁骑乃是袁崇焕手下精锐中的精锐，平时根本就不在步卒军营之中，故此他自然没什么机会见到吴三桂。

而吴三桂年纪轻轻便能在袁崇焕的麾下担任关宁铁骑千户，能力自然不用多说。

他言道擒贼擒王，在韩羽看来，乃是当下唯一的办法。

只不过想要做到，却并不容易。

“皇太极本身不但勇猛过人，他帐下的十二女真勇士，更是一顶一的好手。”

“当初西平堡之战时，趁着他忙于攻城，我率领五千精骑冲阵，都全军覆没。”

“如今他没了后顾之忧，一心突围，想要冲入军阵将之生擒，谈何容易。”

倒不是韩羽没有这个胆量，而是他见识过皇太极的本事，而且还与皇太极真刀真枪的干过，生擒皇太极的难度，其实不亚于皇太极进攻北京城。

吴三桂闻声，忽的言道：

“既是如此，将军或可放他离去。”

听到这话，韩羽眉头顿时紧皱。

他颇为费解的盯着吴三桂看了一阵，而后下意识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放他逃跑，我们只管追击便是？”

追亡逐北，贾谊的发明。

此刻的皇太极，一心想要突围。

而战场之上，背水一战所迸发出的战力，往往是惊人的。

无论是项羽，还是曹操，亦或者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都曾打过这种仗。

皇太极麾下的旗兵如何不知一旦被拦住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们不但会发了疯似的突围，而且会极尽勇武，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这帮自来就野性难驯的旗人？

放他们逃亡，韩羽只率领蒙古大军在后面追逐，待得他们筋疲力尽之时，再发起总攻，自然事半功倍。

“当然，不可放他们入关。”

吴三桂又补充了一句。

放任皇太极逃亡自然不能任其随意逃亡，线路得他们来设计。

至少不能让皇太极再来一次己巳之变，到京城周边烧杀抢掠。

那样的话，崇祯又该睡不着觉了。

可要如何让皇太极走上他们设计的逃亡路线呢？

答案是关宁锦防线。

韩羽想到这里，忽的眼前一亮，当即急匆匆跑下屯口山坡，叫来了五位蒙古首领。

“全军开拔，开往宁远！”

只要堵住宁远，皇太极便不可能入关！

而他无法入关，唯一的选择便是再走一遍当初从京城出关以后走的路线，从广义前往草原，再从草原寻找安家落户的地方。

“三桂，你亲自跑一趟，告诉督师与孙老，让他们不要追得太急，只要让皇太极没时间休息即可，也不要让皇太极找到机会发起反击。”

确定好战略以后，韩羽当即让吴三桂返回袁崇焕处。

这样的战略虽然麻烦了些，但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也是对于明军而言最为有利的办法。

谁让明军在战斗力上差距甚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