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孤胆英豪

孙承宗的建议被周延儒和温体仁否决以后，崇祯当即看向两人问道：

“以两位阁老之见，该当如何？”

既然孙承宗的法子不能用，那你们倒是提出个能用的法子？

闻声，周延儒与温体仁相视一眼，两人很是默契的都摇了摇头。

“这是何意？”

见两人不说话只摇头，崇祯当即皱眉。

只听周延儒道：

“陛下，非我等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士气。”

“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短时间内击败皇太极，尤为困难。”

“内阁与兵部，户部就此事也有商议，诸位同僚与臣的意思一致，可先采取和谈的策略，而后以关宁锦防线为主体，以防为攻，尽可能的避免与皇太极的正面冲突，从而为大明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的意见，其实就是孙承宗提出的修正版。

减少了朝廷对辽东地区的投入，增加了辽东士兵的职责任务，以及这些士兵抵御皇太极的难度。

换句话说，他这是在用辽东士兵的性命，来争取时间。

这就是他和孙承宗不一样的地方。

他不是将领，没打过仗，并不知晓何为战场，何为淤血奋战。

他的主张，往往都是主观的想法。

孙承宗身为前线将领，深知将士的性命就是长城，所以这才会提出步步为营的战法，尽可能的减少损伤，缓步推进。

两人的建议，几乎可以说背道而驰。

韩羽闻声，愤慨难当，一时气血上涌。

周延儒和温体仁的荒唐事他自然是清楚的。

可是他没想到在自己眼前的这两人，居然比史书上记载的还要荒唐。

京城百姓的命是命，他们这些王公贵族，权贵朝臣的命是命，唯独只有边境将士的命不是命？

若没有他们在边境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何来京城的歌舞升平！

这帮人，是真没一个好东西啊。

想到这里，韩羽脑子立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这时，孙承宗却出言道：

“阁老此言，便是将辽东十万将士的性命当作筹码，用他们的命来赌老天爷开眼！”

“阁老好歹也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大明为什么需要时间？

因为大明需要时间来恢复生产。

崇祯元年以来，大明各地天灾不断，饿殍遍野，尽管崇祯已经想尽办法来赈灾，可还是无法彻底让大明摆脱困境。

他唯一的办法，或者说整个朝廷唯一的办法，就是等。

等这一波波灾情过去，等一个风调雨顺的年份，等全国各地都丰收了，朝廷才有税收，全国的将士才有军饷粮食。

而周延儒的办法，明显就是在用辽东将士的生命在赌老天爷尽快开眼，让大明风调雨顺。

古人云：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在此刻竟都具象化了。

韩羽一时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悲。

大明朝风雨飘摇两百多年，能毁在一个小小的女真部落手中，的确不是没道理的。

“孙老，非我等有意亵渎圣贤道，而是当下此情此景，唯有此计，方有一线生机啊。”

这时，温体仁忽的满脸悲痛的哀道：

“国库没有钱粮，各地税收收不上来，百姓等着救灾，边关将士等着军饷粮草，哪哪都需要钱和粮食。”

“守住关宁锦防线，我大明明年或迎来丰收，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可若是守不住关宁锦防线，我大明的江山便会......”

话到最后，温体仁很是识趣的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他微微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崇祯一眼，这才退至一旁。

“能否守得住关宁锦防线？”

崇祯思虑片刻，径直问道孙承宗。

孙承宗想了想，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被咽了下去，只干瘪的吐出几个字：

“陛下有旨，臣不敢不敢遵！”

天底下有些事，非人力可为。

当年的孙承宗也曾挣扎过，奋起反抗过。

可事实证明，都是徒劳。

唯有在顺从中秉持初心，方有拨云见日的机会。

“韩羽呢？你怎么看？”

几人匆匆聊完以后，崇祯终于想起了韩羽。

这也难怪，毕竟此刻殿内身份职位最低的就是韩羽，其他人说话，他根本没有插嘴的份儿。

闻听崇祯问及自己的看法，韩羽这才悄无声息的吸了口气道：

“陛下，臣以为只固守关宁锦防线并非正途。”

“哦？”

他这话一说，在场几人皆是一惊，周延儒和温体仁立时朝他投来了冷冽的目光。

唯独崇祯，被这话勾起了兴趣，当即问道：

“怎么说？”

只听韩羽道：

“关宁锦防线虽然稳固，可皇太极既然能穿过一次，那便有第二次，谁也不敢保证皇太极会不会第二次兵临城下，危及陛下。”

“放肆！孙老在此，岂容你这般胡言！”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周延儒立时站了出来拱火。

要知道关宁锦防线乃是孙承宗亲手构筑的，按理说出了一次问题，崇祯就应该将其治罪。

可崇祯不但没有，反而还让他继续担此大任。

那万一再来一次呢？

周延儒故意提及孙承宗，便是想借孙承宗之口，来阻止韩羽。

毕竟说到底，如果关宁锦被突破，首当其冲应该问罪的便是孙承宗。

“陛下，韩将军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关宁锦防线虽是臣亲手构筑，可城墙能够用石头堆积，沟壑能用铁锹挖掘而成，唯独人心无法预算，更无法浇灌构筑，人心善变，自来如此，古先圣贤尚且做不到，臣何德何能，岂能安之？”

孙承宗知道要对付周延儒和温体仁，不能按套路出牌，所以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

但他这话，细细想来，其实就一个意思。

那就是驻守关宁锦防线虽然坚固，可驻守在里面的士兵，却是人。

他们背井离乡，抛妻弃子，甚至已经家破人亡，唯独他们一个人固守在遥远的北方。

若朝廷再对他们无所支援，不甚看重，甚至让他们去送死，以此来换取京城的歌舞升平。

即便他们再忠君爱国，只怕也挡不住这般严寒冷酷。

喜怒无常的老天尚且知道雪后要晴，大明这光鲜亮丽的朝廷，难道反而不知？

崇祯听到这话，一时怒气上涌，眼中之中迸射出两道锐利的光束，落在孙承宗的身上。

孙承宗这话，岂不是在打他这个皇帝的脸么？

这不是在说他这个皇帝，无德无福，不配让边关将士为他卖命么？

换句话说，孙承宗这不是在骂皇帝昏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