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高尚

皇太极没有让袁崇焕等太久，毕竟此刻占据主动一方的乃是明军。

所以在多尔衮回到沈阳三日日，皇太极便派人向袁崇焕传信，同意了双方在苏里屯的和谈条件。

女真人将会以辽河为界，只在辽河以东进行活动。而明军也无故，绝不越过辽河一步。

接下来便是签订盟约，这是自古以来的和谈规矩。

口头上的约定远远没有书面约定有用，尽管在这个时代，书面约定其实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只是这个过场双方还是要走一下的。

于是双方在苏里屯，女真人以多尔衮为代表，明军以袁崇焕为代表，签订了《辽河停火协议》。

接着，为表诚意，袁崇焕提出了将明军防线收缩至关宁锦一线。女真人则要释放在西平堡一战中被俘的明军俘虏。

多尔衮一听就知道是冲着孙承宗来的，当即表态道：

“那是自然。”

“不知都督派谁与我一道回沈阳？”

从沈阳到西平堡，还有上百里的路程，若无人前去沈阳接应，天知道这些俘虏能不能走出沈阳的范围。

袁崇焕将目光投向了韩羽，韩羽起身道：

“我与贝勒一道。”

闻声，多尔衮目光微冷，嘴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

签订合约与商议释放俘虏的过程十分顺利，顺利得就像是皇太极早就知道明军的计划，故意顺水推舟一般。

饶是袁崇焕在会后，也不由拉着韩羽来到偏僻处道：

“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不对劲。”

韩羽也感觉到了。

袁崇焕面露思索之色道：

“你别去了，我派个指挥使去。”

谁知韩羽摆手道：

“那可不成。”

“嗯？”

袁崇焕神色一怔，满脸诧异。

只听韩羽道：

“这事儿别说咱们已经与多尔衮商议妥当了，即便没有商议妥当，这件事也只能我去。”

“就算皇太极在沈阳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也要去闯一闯。”

“如若不然，岂非叫他们笑我大明军官言而无信，胆小如鼠？”

之前他就说过，营救孙承宗一事，只能是他去。

不然派谁去，他都不会放心。

而且事关大明脸面，丢谁的脸也不能丢整个国家的脸不是？

“面子事小，生死事大！”

“你若也落入皇太极手里......”

“那不会。”

韩羽打断了他，并且从容道：

“那晚我能在女真军阵中来去自如，这一次也定然能在沈阳城中来去自如。”

“督师的好意，我心领。”

“也请督师相信，龙潭虎穴也拦不住我韩羽！”

言罢，韩羽的目光里闪现出一抹坚定不移的刚毅。

见此情形，袁崇焕自知劝阻不了，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签订协议当晚，韩羽便带着十几个亲卫与多尔衮踏上了前往沈阳的旅程。

......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韩羽与多尔衮跨过辽河，往沈阳方向走了不到三十里，便在一处村子里停了下来，天色已晚，众人只得原地安营扎寨。

待得晚间，多尔衮派人传话，让韩羽前去喝酒。

韩羽身边的亲卫都阻止韩羽前去，可韩羽却表现得十分轻松，没有带一个亲卫，独自来到了多尔衮的营帐之中。

此刻营帐内灯火通明，营帐中央燃烧着一堆篝火，火上烤着两条羊腿，四周围满了多尔衮的护卫。

多尔衮端坐于主座之上，见得韩羽进来，也不起身，只抬手示意韩羽坐到他身边来。

韩羽拱手见礼，也是不言，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其实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两人各自拿出酒囊，猛灌了几口驱寒后，多尔衮抹去嘴边酒渍，忽的言道。

“我们？”

韩羽看了看周遭，只有他自己一人。

多尔衮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即点破道：

“你和袁崇焕。”

“哦？那还请贝勒好好讲讲。”

面不改色心不跳，韩羽的声音平静异常。

见状，多尔衮微微一笑，眸光闪动道：

“和谈不过是你们拖延时间的把戏，你与我前去沈阳，也只是为了孙承宗。”

“这一仗，终究会继续打下去。”

他说中了韩羽计划中的所有要点。

可韩羽闻声却疑惑的看着他道：

“那你为何还要不惜一切代价说服大汗？”

原来，韩羽早就知道皇太极不会答应和谈。

毕竟对于皇太极而言，此刻他们固守沈阳，明军是决计攻不下的。

而且如此时节，明军一旦攻不下，士气受挫，那便是女真人趁胜追击的机会。

所以真正需要拖延时间的不是女真人，而是明军。

但皇太极还是传信前来答应了和谈。

为什么？

能够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多尔衮说服了皇太极。

可为什么多尔衮要说服皇太极与明军和谈呢？

肯定不是因为孝庄。

虽说这时候孝庄已经嫁给了皇太极，也生了第一个女儿，但此时的多尔衮在后金内部还没有掌握有分量的实权，多尔衮也还没有因为孝庄就敢跟皇太极翻脸的胆量。

如果不是为了女人，那就只能是因为权力。

对于多尔衮而言，他这一生最大的阻碍，就是这两样。

多尔衮见韩羽弹指间便猜到了是自己说服的皇太极，眼神里不由闪过一抹杀意。

可韩羽却仍是无动于衷的看着他道：

“怎么？不便细说？”

多尔衮见他如此镇定自若，心中忌惮又多了两分，只是脸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他将目光转向篝火，淡淡道：

“春天一到，就该是播种的季节了。”

“若沈阳被困，城中军士百姓或有口粮，可其他地方的百姓呢？他们若无法在春天播下种子，来年吃什么？”

这个理由，听着就十分高尚。

可韩羽却知道，这根本不是多尔衮心中真正所想。

只是面对如此境况，他也不好拆穿，闻声只点头道：

“贝勒有如此爱民之心，想必在百姓心目中，贝勒一定是会位功德无量的大善人吧？”

多尔衮闻声皱眉，再度转过目光，带着浓烈杀意看着韩羽道：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刚才韩羽所言，明显是在讽刺他。

一生要强的他，岂能忍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