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没有选择

江慈不加掩饰地笑了：“是。”

只瞧着封澜此刻的脸上乍青乍红，已然在发火的边缘，颜色那叫一个好看，江慈也随时做好了应对她的准备。

但让江慈有些意外的是，封澜的愤然也只维系了片刻，经久的死寂后，是一种临危不乱的从容：“条件。”

封澜既身处其中，自然知道外面那些散户口中所谓的“好处”，对她来说是何等致命的危险，眼下她要做的，是第一时间堵了那些嘴。

江慈也不拐弯抹角：“首先，在这张解约契上按押，侍香局除了这上面写到应有补偿，不会答应任何额外的条件；其次，外面这些散户，还请封掌柜抬抬手。”

封澜听完，眼中的火有些压不住，按照江慈所言，岂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两边都没落得好？

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厉害，已经有伙计跑上来说，那些邻铺的伙计掌柜，已经把外面围满了，现在都挤到了自家门前，叫嚷着要封澜下去给他们个交代，不然的话，眼看着就要闯进来了，现下铺子里的客人都被吓跑了，还有不少人来看热闹，正对着封氏香行指指点点，从后门回来的伙计更是称，监市们已经往这边来了。

别的不要紧，一听说监市正往这边赶，封澜不禁提了口气，外面现在闹得最凶的，就是质问她税收一事，一旦传到官府那，只怕要引起不小的风波，甚至还有更大的风险……

“封掌柜。”

江慈在桌案上叩了叩：“还望早下决断。”

封澜的眉心此刻已然拧到了一起，在经过强烈的挣扎后，才拖声道：“好，第一条我可以答应你，只是第二条……”

“事到如今封掌柜还想抓着这几家散户不放？外人不知，而封掌柜您最该清楚，就算你言而有信，真的与他们签了契，是亏是赚，这其中要担多大的风险，封掌柜当一清二楚。若您只是为了争个面子，争这一口气，那我倒是觉得大可不必。”

江慈顿了下，徐徐自若：“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几个散户，就算没了，侍香局也亏不了什么，想走这个门路的商户，大把大把的有，封掌柜实在想争一争，我不拦着就是。只是封掌柜，你现在反悔，顶多担几日出尔反尔的骂名，若是等签了契再想毁约，要知道这些百姓民商真的闹起来，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那时，可就不仅仅挨两句骂这么简单……”

“最后再提醒封掌柜，干涉税收，民官勾结，行贿受贿，无论其中哪一条，单拎出来，那可都是我朝重罪！”

这“重罪”二字一出，封澜再强装镇定的脸上，也不禁一颤，顿时没了血色。

看封澜还迟迟没做决断，江慈也不想等了，起身道：“看来封掌柜还要几日抉择，那就等想好了再说吧。”

眼看江慈要走，封澜才猛然回神，听着下方的吵嚷起哄声，唯恐她一露面，就要被这些人给吞了，她只能咬着牙开口：“要我答应你可以，你先说这些人怎么处理，监市马上就来了……”

江慈大方道：“很简单，我刚刚说了，只要掌柜差个人下去说，先前他们听到的消息都是假的，你从未应允过他们什么，再给那些散户塞些银两平事，他们也不亏，自然就闹不起来了。”

“你要我出尔反尔？你不知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听完这句，江慈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嘲讽：“是这样么？”

封澜被那刀子般的目光，刺得有些心虚。

“掌柜……”

伙计也在边上着急，等着封澜拿主意。

最后，她还是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闭着眼点了点头。

外面的情况江慈不知，只是听着没一会儿，叫嚷声就小了，隐约还有监市过来问询维持秩序的声音，但终不过是以一场闹剧结束了。

江慈拿着契据出来时，已是暮色，周围归于热闹熙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丫头！”

老林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眼尖的他一眼看到江慈从封氏香行出来，第一个迎了上来。

“如何？”

江慈得意地掸了掸手上小盒子：“搞定。”

“哎呀江丫头，你可真是太厉害呢！那……那咱们这些人……”

“劳烦林伯伯回去同大家说说吧，愿意和侍香局合作的，一切条件都按照先前说好的，不愿的，想另谋去处的，也不强求。”

“唉，他们这群老家伙，不是不愿意，是觉得有些没脸见你……”

“这有什么，做生意和买东西都是一个道理，货比三家没什么错，只是现下我还有紧要的事做，只怕签契的事，要缓两日，正好这几天也给大家个慎重考虑的机会，这其中若有什么事，还请林伯伯帮忙说明调和一下。”

江慈耐心交代。

老林连连点头应下。

目送老林离开后，江慈才见对面的茶铺上，伏凤时并没有走，而封轻却不在他身边，想来是他差人先把封轻送回侍香局了。

江慈讪讪走到伏凤时面前，行了个礼：“大人。”

伏凤时的脸色不好不坏：“恭喜。”

“刚刚……大人一直在吗？”

“嗯。”伏凤时颔首。

“大人，这是契据。”

江慈按在规矩，把怀中的小盒子交给伏凤时，可面对他的恭喜，江慈总觉得有些沉重，并没有事了后的喜悦。

想了想，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和伏凤时有了分歧，在这之前，她总觉得和这位掌香大人的观点，无论是对制香的手法，还是香料的理解，都会在某一处不谋而合。

现在就好像一个完美无缺的玉石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裂痕，尽管那道裂痕并不显眼，甚至瞧不出，却不再是心中那个无暇的宝贝了。

伏凤时默默接过契据看了看，神绪一点点地恢复了温和：“还以为你做起来很麻烦，早知道你另有计策，我便不拦着你了。”

江慈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礼貌笑笑。

“走吧，回去。”

“大人，我……”

江慈有些为难地欲言又止。

伏凤时仍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浅笑询问：“想说什么说便是，你我之间不必有所顾忌。”

虽然他这样说了，江慈还是有些别扭，却又不得不说：“我……我想去监察司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