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什么都不算

昭明帝看着江慈问：“你说，喜欢什么？锦衣绫罗，金银玉器，还是珠宝首饰？”

江慈想了想，大着胆子跪在地上：“奴婢斗胆，想求陛下恩准奴婢临时出宫，筹备采买供源一事。”

昭明帝大手一挥：“好，那朕就赐你通行特令，除却宵禁之时，你可随时进出皇城。”

江慈心满意足：“多谢陛下。”

要知道通行特令，可是要宫官四品以上才有的特权，江慈不过五品司办，就被昭明帝这样倚信，不仅侍香局内，就连在场的官吏们，也都没忍住多看了江慈两眼，丝毫没人注意到，被没在人堆儿里的郭昭，正紧紧握住了手中杯盏，用力到发抖。

筵席还未散，昭明帝就等不及与多日未见的娄皇后说体己话，先行离席了，除却还要在这等场面上结交应酬的，众人也差不多都散去。

伏凤时原想送江慈回去，碍于伏白留他和方承香说话，只得无奈叮嘱：“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江慈应下离开。

刚刚还觉得没什么，这会儿从琼华台一出来，被风一吹，江慈整个脑子“嗡”地一声，开始天旋地转。

江慈身子不稳，扶着边上的廊柱缓神，她忽而想到朱内官的嘱咐，称这些个酒不能混在一起喝，不然风吹易醉，这下看来，倒是应验了。

周围路过的人不少，贪杯吃醉的也很多，并未有人注意到江慈。

她努力晃了晃脑袋想要醒醒神儿，可眼皮却沉重的直往下耷，强行睁开眼，无论是宫墙甬道，还是纷纷离去的人影，都混出了重影，根本看不清。

江慈瞟了一圈儿，终于看到个眼熟的，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郭师姐，我好像有点醉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回侍香局？”

郭昭望了一眼周身，方承香尚在同伏白等人说话，侍香局的学徒也都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这琼花台的人都快散得差不多了。

郭昭笑着拂开江慈的手，转身道：“抱歉啊师妹，我还有点别的事，暂时不好带你同去，你若醉了，就在此醒醒酒再走吧。”

郭昭没管她。

江慈困惑地看着她离开，眼看着宫道上人影越来越少，等会儿残局一了，这里可是不住人的偏僻之所，得快些离开。

江慈想着，以手握拳，使劲儿敲了敲脑袋，趁着勉强清醒的片刻，栽栽斜斜地往侍香局去。

只是没撑多久，那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来了，再一抬头，她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正混混僵僵地差点被石阶扳倒时，就被一双手稳稳托住，将她连拉带扯地拽起来，转了个方向：“那边。”

江慈甩甩头，忽而回头抓他：“燕青！你……你去哪？”

燕青试图推开她的手：“不顺路。”

“不行！红影说……红影说过，只要我想去的地方，你去哪都顺路！”江慈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急慌慌地把他给拉着。

她喝了酒，手劲儿竟比平时大了不少，燕青掰了几下没掰动，索性作罢。

“谁说的，你找谁去，把手放开。”

“我不。”

江慈连人带手地把他手臂抱着：“你把我送回侍香局，我就放开你。”

燕青不耐烦地皱起了眉：“你的事，不是不劳本官操心么？”

江慈醉眼惺忪，重重摆手：“燕青，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分明……分明是你先利用我的，你瞧……”

江慈不服气地松开他，不顾自身的东倒西歪，强行撩起衣袖，把那还未痊愈的刀伤给他看：“你看，都怪你！”

燕青看着那还在红肿的伤口，眉心微皱。

“燕青，你真的很讨厌……不过今日，嗝……你先把我送回去，我可以考虑原谅你。”江慈拉着他的披风，谨防自己摔倒。

燕青不屑：“江慈，你听好了，你我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最好离我远点。”

“你胡说！”

江慈眼眶没由头地发胀，不顾他的异色，抓着他的手腕，从袖口里拽出那枚小小的笑面佛，拎到他眼前质问：

“那这算什么？你说！”

燕青眸光晦暗，隐有悲色，经久之后，才狠心打开她的手：“正如你所说，一个解闷的玩意儿，什么都不算。”

笑面佛掉在地上，江慈诧异看去。

随着那笑面佛落地的声音，燕青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有一瞬间的刺痛。

他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毅然转身，把错愕的她，一个人丢下离去。

因为他怕自己再晚一点，再多留一步，那辗转无眠多个夜里，筑起的高墙，又要塌了。

身后是一片寂静。

燕青不敢回头看她是什么表情，更不敢逗留，只能狠狠心，闭了闭眼，暗暗加快步子。

江慈迷了方向，脚下若踩了棉絮，混浆浆地软身坐在地上，不知何去何从，只能望着拿到逐渐没入月色中的身影，抓起一把石子，往他的方向砸去。

绵延的月色下，有人委屈红了眼：“燕青，这是你第二次把我丢下不管，我不会原谅你了……”

不想话音刚落没多久，她正要撑起身子，身后就传来了幽声：“起来。”

江慈以为自己听错了，坐在地上回身一看，还真是燕青，这厮饶了一圈，又回来了！

“你走！我不要看见你！”江慈赌气推他。

他却如一座山峦般，岿然不动，等着她闹够了，才默默把她抓起：“你再闹，我真走了。”

江慈就是再醉，也知道燕青的性子，说一不二，从不假意威胁。

无奈，只好乖乖闭嘴，用另一种方式，嘟囔着妥协：“我走不动……”

燕青真的恨自己没有走快些，听到了她那句不会原谅自己。

他就知道，一旦破开了这个口子，自己对她，又是没有底线的妥协。

“上来。”

燕青转过身去，背对着江慈。

江慈奸计得逞，笑着跳上他的背，一路上，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把玩着刚刚捡起来笑面佛：“你不喜欢算了，我送别人去。”

燕青兀然止步：“送给伏凤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