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血染清韵宫

天黑了。

夜色如一团浓雾，把整座皇城包的严严实实，只余地面反射的寒光，和屋内微弱到近乎看不见的烛火。

房间里很闷，空气的闭塞令江慈的鼻腔里，总是隐约充斥着血腥味，可她不敢开门，更不敢开窗。

直到外面嚷闹声渐大，不知是谁路过窗前，惊了一声：“什么？贵妃娘娘小产了？”

江慈脑中顿时“嗡”地一声，奔去窗前，推开窗问：“贵妃怎么了？”

那几个女子怪异看了江慈一眼，却也没藏着，只满面讶然地凑上来说：“你不知道？刚传来的消息，容贵妃在清韵宫内意外小产了，现在所有的医官都去了清韵宫，有闲话说……龙胎是保不住了。”

“可知为何？”江慈追问。

“咳咳……”女子把声音压低，掩着口说道，“是被吓的。”

“吓的？”

“是啊，听说是有人往贵妃宫里送了一样贺礼，贺礼前脚进门，里面紧接着就喊了御医，等陛下去时，那贺礼又不翼而飞了。”

“算了算了，这内宫的事，咱们就是听个乐子，可千万别到处传啊，今日一过，若贵妃娘娘龙胎不保，此事必成为大忌，你我这种身份，还是莫要置喙了，咱们私下说说也就了了。”

几个人凑在江慈窗前七嘴八舌说了一阵，又各自唏嘘，忌讳地走掉了。

江慈知道，是燕青做的。

侍香局远离内宫，这外面的消息进来，也不过很快就如风消散了，上下内外，又恢复了远隔纷争的太平，无论现在后宫乱成什么样，只要待在侍香局内，就不会受到任何干扰，所以，燕青不叫她出去。

可这眼下越是平静，江慈的心就越乱，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竟再无半点消息传进来。

或许只有等天亮了。

江慈感觉这一夜前所未有的漫长，在窗前来来回回走了几趟，那月亮的位置竟一点也未曾下落，还不知要煎熬上几个时辰……

嘭嘭嘭！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江慈吓一跳，快步过去询问，是侍香局守门的内监。

“江慈姑娘，外面有个宫女找你，说是清韵宫的人。”

“清韵宫？”

江慈意外，正急着想出去，可理智又令她耳边不断萦绕着燕青的嘱咐，方才慎重道：“是我的旧识，劳烦内官把她带过来见我吧。”

“是。”

江慈猜得没错，来人是叶青棠。

只是乍见她，江慈着实被吓到了……

她浑身都是血，手上，下巴上，衣裙上，整个人似被吓破了胆，脸上竟没有一丝血色。

本就是黑云蔽月的一夜，她骤然出现在视线当中，宛如厉鬼。

江慈好半天都没能缓过神，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直到她先开口：“江慈，你帮帮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叶青棠带着沙哑哭腔的哀求，逐渐把江慈拉回现实，她这才尽量稳住声询问：“清韵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血！全都是血！”

叶青棠靠着廊柱，滑坐在地上，目光空洞无神，唯有深不见底的恐惧。

“你好好说话，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贵妃娘娘小产了……”江慈蹲在她面前试着问。

叶青棠猛然用那双血手抓住了江慈，干红的眼睛死死盯来：“是你做的？还是他？”

江慈被惯力推坐在地上，心中咚咚作响，底气不足地装作不知：“你说什么，什么谁做的？”

叶青棠邪笑一声：“别装了，若不是下午贵妃惹了你和他，怎会刚回宫不久，就被吓到小产？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他送的吧？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他在，谁也碰不得你，从前的赵承香是这样，我哥是这样，容贵妃还是这样！不过说到底，也是宁氏自找的，她得罪了谁不好，偏偏要得罪燕青？啊哈哈哈……”

叶青棠显然是被吓坏了，神志不清，疯疯癫癫，说起话来也是诡异十足。

“你先跟说我，清韵宫怎么了，什么盒子，可是那份‘贺礼’？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你想知道？”

叶青棠抓着江慈，整张脸都凑了上来，用极小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尖声：“我告诉你，是人头，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你知道是谁的头吗？是宁氏弟弟的头！那整个盒子里都是黑血，一看就是新鲜的！”

江慈头皮一麻，顿时大惊失色，那十足的画面感呈现在她面前，令她生理性的不适，跑去边上扶着连廊，连连作呕。

“他连圣旨都敢公然违抗，连贵妃的亲弟弟都敢杀，还有谁不敢？”叶青棠追了过来，颤抖着询问江慈。

江慈也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慈，你看我，你看看我！”

叶青棠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正视自己：“我帮你，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什么？”江慈白着脸蹙眉。

叶青棠急声道：“媚香！”

“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宁家完了！即便陛下多番安抚，她刚刚失子，陛下不会让宁家的事牵连到她，可这至多不过是临死前的残喘罢了，燕青不会放过她的！是她，是她命我制作迷情香来媚惑陛下的，我……我可以给你作证！再帮燕大人添一把火！”

江慈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江慈！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此事燕青定会揭露，到时候我必难逃一死！可若我能帮着你们作为人证，揭露宁氏罪行，不仅可以将她咬死，还能戴罪立功不是？我什么都不求，只求我的作证，能换燕大人保我一命！”

叶青棠突然跪在她面前，哭得凄切：“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只是想活着！江慈，你能做到，我知道你能做到！”

“求求你了……我兄长已经死了，他欠你的已经还了，你救救我吧，我不能死……我是家中庶出，若是死了，不能往家里送银子，我小妹和阿娘也活不成了！江慈，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