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古怪老人

清早，太后睡了，见其面色逐渐恢复气血，呼吸也平稳下来，江慈这才离开宁寿宫，独往侍香局去。

一转角，竟见一白头老人坐在雪地里，怪异的是，从他身边路过的宫人，竟一个也不上前去扶。

江慈本也是想走的，可一想到这天阴沉的紧，指不定一会儿又要下雪了，那老人家瞧着有个五六十岁，一把年纪着了寒，怕是更要遭罪……

想着，江慈又折了回去，走到那老人边上蹲下：“老人家，你怎么在雪里坐着？雪地里凉，等化了雪寒气会侵体的，我扶您起来？”

老人穿着一身紫袍，不是官制，也不是常衣，倒有些似道袍的架势，只是没有卦图，也不是黄白色，是一种熟悉的绛紫色，江慈依稀记得，阿娘生前，也爱这个颜色。

他闭着眼，不起来，也不说话。

江慈想说什么，又有顾忌，先行了个礼：“敢问老人家是……”

“一个快要卸任的外臣。”

老人微微睁开眼，瞥了江慈一下，显得不是很服气：“你叫我什么？老人？老夫哪老了？”

……

江慈无奈笑笑，在他凌乱的白发上，偷偷揪了一下：“好好好，您不老，那您也得先起来啊。”

“你这丫头，刚刚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原来老人刚才就发现了她。

江慈也不撒谎，手肘垫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如实道：“自然是能不管的闲事尽量少管，可我想着您年纪大了，万一是摔在雪里，摔坏了腿，眼看着又要落雪，冻坏了不好，对了，您能动吗？可是腿坏了？”

老人不答反问：“太后如何了？”

江慈意外，他居然知道自己刚从太后宫里回来？

“太后娘娘已经没事了，老人家，您进宫是为了探望太后娘娘吧？”江慈问。

老人这次倒没倔，而是顺着点头：“是啊。”

“那我扶您起来？”江慈好声好气地眨了眨眼。

老人思虑片刻，给江慈递过一只手，另一只手垂打着麻木的双腿，叹道：“老咯，老咯，不中用咯，这摔一下，腿就动不得了。”

“还真摔了？那……那我先扶您起来，去附近亭子里坐着，再想法子帮您叫个御医。”江慈忧心，抓过老人的手搭在肩上，强行把他拽起来，一瘸一拐地往亭子那边走。

他的腿好像摔得有些重，走路时整个重心都压在她肩上，他自己根本走不了几步，只拽着裤料，拖着打抖的脚，勉强跟着江慈走。

“老人家，您再忍忍啊，前面就到了。”

江慈扶着一个几乎用不上劲儿的老人，明显有些吃力，自己的身子也跟着打颤。

老人斜睨着江慈：“你这小身板，扶的动老夫？要是扶不动就别逞强。”

“没事。”江慈也没管额上渗出来的汗，咬着牙把人拖到了亭子里，小心翼翼搀着他坐在石墩上才作罢。

江慈暗暗喘了几口重气，对他道：“您在这等等吧，我去一趟御诊司。”

“诶诶，你回来。”

江慈疑惑转头。

“你不能把老夫一个人放在这啊，谁知道你这一去要多久？再说，万一你丢下老夫自己跑了，这么冷的天，老夫可等不得。”老人不依不饶。

江慈为难：“可我也不能带着您啊，这样更耽误时间，那要不我去叫个宫人？”

“回来回来！”老人把江慈扯住，同她伸手，“把你的手炉给我。”

“喏。”

江慈大方递过去。

“再去给我打一壶热水来，拿些点心糖水，点心要藤萝饼！有吃有喝，多等一会儿也无妨。”他捋顺着胡子笑眯眯地指使，

江慈叉着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这老头儿一副把自己赖上了的模样，既无奈又好笑：“好吧，那您在这等等。”

老头儿来回折腾了江慈两趟，见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且他要求的都会一一照做，并不敷衍，他这才略现满意之色，用宽松的袖袍扫去下摆沾染的雪，认真看了江慈两眼：“你在侍香局做事？”

“您怎么知道？”

“一身的香料味……”

江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又问。

江慈不想说，那老人似乎猜到她所想，给她吃着定心丸：“放心，老夫有事没事，都不会找你麻烦，今日之事，也不会告诉旁人。”

“那您可得说话算话啊。”江慈谨慎道。

老人忽而笑了，连连点头：“算，自然算。”

江慈弯眉浅笑：“我叫江慈。”

“嗯，江慈，老夫记下了。”

他说完，就这么起了身，拂袖走了。

没错，是走了，大步流星的走了，光看那架势，身子骨比江慈还要硬朗……

江慈愕然瞪圆了眼，直直盯着他的腿：“我……我是被耍了吗？”

抱怨了几句后，江慈也没太在意，毕竟那个年岁，没事就是最好的，也省了自己要往御诊司再跑一趟的麻烦。

回到侍香局，江慈二话不说，倒头就睡。

锦环一面给她盖被子，一面疑惑：“这是出宫采买去了，还是逃荒去了？”

一觉睡到傍晚，还是锦环叫她一起去吃饭，她才不情不愿地醒过来。

坐在榻上醒了醒神儿，摇头道：“不吃了，我还有点事，要去衍翠宫。”

到了衍翠宫外，看到昭明帝的仪仗在，也不好进去，只能叫来灵草，把几张纸塞给她：“替我告诉娘娘，这几日太后身子不济，让娘娘按照上面的食材，做了吃食送去宁寿宫，最好是亲手做。”

灵草一点就通，满目感激地朝江慈行了个大礼：“我替娘娘谢谢你。”

“别谢我。”

江慈把她扶起来，共情道：“娘娘说得没错，天恩难测，眼下瞧着是柳将军归朝，衍翠宫圣眷正浓，可说句晦气的话，万一哪日又重蹈覆辙了呢？太后娘娘仁慈温和，咱们娘娘也要另寻个出路才是。”

“唉，这话我会和娘娘说的！”

灵草慎重点点头，旋即欣羡地看向江慈：“听说太后娘娘一早下令，由你伺候宁寿宫的用香，这可是连你们掌香都没有的恩典，阿慈，你定会前程似锦的。”

“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