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废

“放肆！”

赵承香骤然拍案，吓得众人浑身一凛。

“你们当侍香局是什么地方，是你们为所欲为的过家家之处吗？香考成绩一经核验，岂容尔等置喙？即便是要查，上有掌香大人，下有本承，几时轮得到你们自查？”

说罢，赵承香便急切地一把夺过江慈手上的样丸，不想江慈却惊道：“不对啊，封轻他们的香方上分明写着以兰香为主料，怎么我闻着这枚样丸，是茉莉香？倒是和我们的香丸有几分相似，锦环，你闻闻！”

锦环上前嗅了下江慈的指尖，同样诧异：“这哪里是兰香，可不就是咱们的香吗！这根本不是她们的香丸！”

封轻怎肯相信，也不顾什么规矩，直接从赵承香的手上夺过香丸一闻，脸上顿时写满了惊疑，忙不迭回头瞪着叶青棠质问：“的确不是我们的样丸，这是怎么回事？”

叶青棠慌里慌张地检查一番，连脚都软了，半带着哭腔赶紧摇头：“我……我也不知啊……”

“承香大人！”

江慈趁热打铁，快步到赵承香跟前行礼：“虽不知是何缘由，她们的样丸竟与我们的极其相似，可这足以证明封轻组的样丸与香方全然不匹配，却仍得了甲等凭级，学生怀疑，要么是她们作弊偷题，要么……”

江慈顿了顿声，有意看向赵承香：“要么是有人故意给她们透题。”

江慈话毕，只见封轻刚刚的自信早已褪了个干净，此时已是恐慌至极，下意识看了赵承香一眼，而赵承香的脸当场就变了颜色，盯着江慈的目光既心虚又恼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慈故作没瞧见，坚持提声：“这么多眼睛看着呢，学生岂敢胡言？公允起见，请承香大人即刻取消她们的首考成绩！”

一众学徒间已然炸开了锅，喧声过后，纷纷等着赵承香做决断，不想她非但没有责问封轻，反倒似有意给她提醒：“封轻，这香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出来的匆忙，将样丸落在寝处了？”

本失了方寸的封轻一得提醒，赶紧抓了救命稻草似的顺杆爬：“对！一早太过紧张，许是把样丸落在屋内了，大人能否容我回去找找？”

“不必了。”

赵承香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面上却是一脸公正相：“未免有人猜忌你借机作弊，我差人亲自去取，你在此等着就是。”

“是……”封轻没底气的应了一句，只能惴惴不安地在边上候着。

等待期间，不明所以的锦环没忍住小声问：“阿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三两句说不清，我们只等着看她拿什么交差就是了。”江慈简单言明，锦环也自知轻重，没再多问。

借着昨晚给她送点心的功夫，江慈已然用她那偷梁换柱的法子，把她的样丸给换走销毁了，现在便是她把整个侍香局倒过来找一遍，也不可能找到那枚样丸，任由她有什么法子，作弊一事自是板上钉钉。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前去取香之人竟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经过赵承香和一等香侍们的查验，确是考核所用的样丸时，江慈似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头脑嗡鸣，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从刚刚赵承香不加问责，反倒言语偏袒，有意提点，江慈已然猜到此事与她有关，哪想她竟敢这般明目张胆，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帮着封轻圆谎作弊！

“这香丸没问题，江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承香恹恹抬眸，冷声询问。

江慈眼尾泛红，双眸牢牢锁在找承香那张看似公正不二的脸上，讪讪作答：“承香大人秉公自持，学生无话可说。”

赵承香虽面不改色，可眼神却下意识地躲避开江慈那审夺般的目光，清了清嗓继道：“既如此，封轻一组张榜如常，至于你二人的香方配比，确为可疑，此番的考核暂且作废，待我呈报典香大人后，再做定夺。”

锦环一听，顿时委屈地快哭了，她自知自己不是个有天赋的，可这轮首考她也出了力，而江慈是如何一次一次研制试错的，她都看在眼里，她们的努力，反倒因为优异与常人，平白这样被人怀疑消了榜，心里怎能好受？

尽管不敢公然与之争辩，她还是没忍住小声哽噎着：“封轻拿错了香丸，核查时怎会无人发现？我们的香方分明是我和阿慈熬了许久，一味一味自行研制出来的，那试错用的香丸都丢了一箩筐了，承香大人是知道的，怎就可疑了？”

赵承香闻见，冷冷扫了江慈和锦环一眼：“你们若不服，大可去找掌香大人。”

“大人……”

锦环还想争取，却被江慈拉住了，私摇了下头：“不用说了。”

从学宫出来时，外面的天昏沉黯淡，停了几日的雪，又开始卷着刺人的寒意，鹅毛似的往下落。

江慈默不作声地踩在铺了雪的宫道上，锦环加紧切跟在她身后：“阿慈，我们真要去找掌香大人吗？”

“是。”江慈的神色坚定异常。

“可我听说掌香大人事宜繁忙，从不管下面这些琐事，且万一被赵承香知道了……”锦环满是顾忌地劝道。

江慈却言：“知道又如何？就算你我忍了这口气，她既摆明了要偏私，你觉得日后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旁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要争回来！”

两人驻足说话间，叶青棠几人竟紧随其后追了上来。

“给我站住！”

叶青棠呵了一声，江慈却只做未闻，拉着被吓一哆嗦的锦环加快了步子：“走咱们的，不必理她。”

锦环刚提心吊胆地点点头，江慈的脑后就被人结结实实砸了一个拳头大的雪团。

江慈疼得倒抽一口气，当即身子不稳，捂着后脑吃痛地蹲在了地上，半天没缓过神。

“阿慈！”

锦环回头一瞧，那雪团里还包着一块带棱角的石头，从江慈的身上滑下时，上面已然沾了血。

叶青棠火气冲冲地带人围了上来，二话不说，朝着江慈便狠狠踢了一脚，将毫无防备的她踢倒在了雪里：“小贱人，我就说你那日来没安好心，还敢算计到我们头上！害我们险些落了榜，现下就想相安无事地走了？”

锦环吓白了脸，急忙颤颤巍巍地张手护在江慈身前：“这是宫中，你们……你们岂能动手？”

“动了怎样？”

叶青棠嗤笑着一把将锦环同样推倒在墙角下的雪堆中：“今日不给你们涨涨教训，还真当这侍香局是你江慈说了算？”

天色甚暗，雪粒子飘的很大，视线中皆是茫然一片，学宫前行人寥寥无几，并无人注意到甬路拐角处，这一幕被人尽收眼底。

“大人你看，那……那不是小江慈吗？”红影忽而指着墙根下，那个被四五人围在脚下的狼狈小姑娘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