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春生

    大金京师，林耀祖走了之后，此处风暴正在酝酿。

    林耀祖的离开没人觉得意外，人人都知道兵部尚书林耀祖是闲不住的人，人家在京师一边准备更多军粮，军械，还在储备更多的棉花，制作棉衣。

    宰相府中，李若甫看着公文，眉头紧皱。

    随着一支支军队整编，开始新的训练，大金似乎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知道有许多人都藏在阴暗当中，随时都会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想着想着，他喊道：“春生，你说这太子殿下一直在深宫当中，是否会成为那些人攻击老夫的把柄？”

    他目光幽幽，越来越担心出事。

    林耀祖现在不再京师，大金上下不知道多少双眸子盯着自己，等着自己露出破绽。

    “恩相，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人对恩相并无敬意，一直都想要将恩相除掉，取而代之。眼下我大金局势稳定，但权力中心，却是暗流涌动，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谋求更大的权力。”

    春生叹了口气，眼下的局面没人想要看到，但更没有人可以阻止。大金皇帝权力大的时候，朝臣们都在思索如何贤侄皇帝。

    现在皇帝手中权力不大，小太子还未登基，连面都没怎么露的时候，大金的靶子就是宰相李若甫，以及兵部尚书林耀祖。

    而且相对于林耀祖，宰相李若甫年纪更大，地位更高，势力也更弱。

    若是李若甫现在身强力壮，他手下的人也会团结一心，继续维持下去。但问题就出在李若甫年纪太大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老人，半截身子入土，还贪恋权势的老人。

    现在局势不妙，李若甫身边的人都想要取而代之，或是直接跳船，他们实在是在李若甫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

    就算李若甫这一次能熬过去，获得胜利，也得面对新的权利角逐。

    到时候大金中枢还得继续再来一次大乱斗。

    到时候死掉的人就不是现在这样寥寥无几，还有罪名了。那时候死的人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就算自己什么都没做，也会有人针对自己。

    “恩相还是无需多想，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您在，我大金就能安然无恙。”

    李若甫没有叹气，他只是问：“林尚书还有几日回来？”

    春生想了想道：“此去磁州不算远，等到林尚书做完买卖，应当就回来了。那磁州士绅商贾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获得林尚书青睐，自然不会放过。”

    “而我大金这几年对铁器需求巨大，若是林尚书可以让百姓所需一应满足，也是大功一件。”

    李若甫没有说话，林耀祖南下，为什么南下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担心的是，自己这一次能够经受住考验，能安然无恙。下一次呢？林耀祖筹备军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接下来主动出击，打突厥人一个落花流水。

    用不了多少时间，林耀祖就会离开京师，到时候京师一旦出事，自己孤立无援。若是未来的皇帝参与其中，更是会出大事。

    “春生，准备车架，老夫今日要去拜见太子殿下。”

    “学生明白。”

    春生暗自叹气，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宰相李若甫决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更别说见见太子的确有好处，能让对方明白眼下局面是最好的。

    不多时，师徒两人便到了皇宫当中，一路上，春生都没看到老师露出半分笑容，嘴上的恩相也在没外人之后，换成了老师。

    李若甫的弟子很多，现在还活着的弟子也有不少。这里面有的人是明面上的弟子，只有极少数人才是李若甫的衣钵传人。

    更多地其实是合作者的身份，大家需要更进一步，才会有师徒名分。

    春生搀扶着宰相李若甫，在朱色的宫墙当中缓慢前进，此处乃是皇宫大内，车马轿子只能极少数有资格使用。

    以李若甫现在的身份，他自然是可以享受一切特权的。但他从不用特权，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藏拙，低调。

    春生心思不在李若甫身上，他始终看向不远处，只见到此处太监宫女寥寥无几，现在前者比后者更多。

    林尚书对太监的处理方式让无数人长舒一口气，觉得皇帝手中的权力被彻底贤侄，但他们这些人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大金太监手中的权力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贤侄太监固然可以限制皇权，但那是治标不治本。

    宫女们先后出宫，只留下极少数人继续伺候宫里面的太后，贵妃们。皇帝李成宏死了，但他身边的人却都还活着。

    宫里面的妃子自然不能随意离开，南安太妃这样的人更是不能离开宫阙当中，她们身份很特殊，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一旦出现意外，大金皇室的颜面就会扫地。

    春生虽然觉得大金现在没什么颜面可言，但有些事情可以避免的情况下不避免，还要纵容的话，那是自寻死路。

    大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好起来，但作为大金秩序的维护者，无论是自己老师，要是兵部尚书林大人，他们都不会主动破坏规矩。

    “春生，你不觉得此间人活的轻松吗？”

    忽的，李若甫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宫墙当中。他们一老一少，两人搀扶而前，身边别说是人了，就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春生想了一下，说了实话：“此地人无知，故而他们活的还算轻松。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自然会心中忧虑。”

    “他们可不无知，他们比谁都清楚眼下大金权利在谁手中，但殿下就不一定了。”

    李若甫叹了口气，他最担心的自然不是宫里面的魑魅魍魉，这些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可控的。他们只是小人物，就算作乱也影响不大。

    但太子若是乱来，一年死太多太子，皇子，也是一件麻烦事。

    就算李天昊想死，也得等一两年再说。

    等到局势进一步平息，大金的局面好转之后。

    现在他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能死。

    “殿下那边，学生去说。”

    “你去宫外面等着吧。”

    李若甫打断了春生还未说完的话：“你是为师最后一个学生，有些事情你不能去做，要有回旋的余地。”

    他轻轻摇头，目光无比坚定。这个时候，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有心人盯上，自己的学生，身边的人只要还活着，就会被针对。

    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安排好了，也该安排其他人了。

    “学生......”

    “你的心思，为师清楚。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大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李若甫说罢，便转过身，从春生手中挣脱，继续向前。

    但下一息，春生再度扶着李若甫，道：“没有老师，学生早就病死在书院当中。现在这条命，是老师的。还请老师让学生陪您走接下来的路。”

    李若甫顿了顿，道：“我不该让你回来的，久在地方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