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保守派

林耀祖并未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待太久，他不喜欢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人，这里的东西，都死气沉沉。

举目所见，都是暮气。

太监宫女们就像是死了一样，阴沉沉的。

如此的地方，还有数个。

此番死掉的不只是皇帝，还是太子。

他们都死了，死法一样又不一样。不过结果而言，都一样，会在前后几日纷纷入土为安。

这些日子，每隔一段时间都有皇子入土为安。

大金死去的皇子被火化之后，都按照宰相李若甫的意思，由礼部出具一个大概时间，先后安葬。

但皇帝跟太子是例外，皇帝死了只要是陵寝还未修建完成，就不会下葬的，太子的下葬规格跟皇帝有区别，但他有一个正在修建的陵寝，故而宰相李若甫愿意花一点钱将太子的陵寝修建完毕之后，再进行下葬。

反正人都火化了，就算是有人想要翻案也没用，当事人都没了。

此番祭奠，林耀祖也是心存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现在确定人死如灯灭，人都没了，自然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该死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人都能继续活下去。

不过林耀祖并未直接离开宫阙，而是上了三炷香之后，跟李硕到了一处偏殿。

此处乃是司礼监所属的宫阙，是大金司礼监办公的地方。但现在，此处已经没了当初的热闹，只剩下小猫小狗三两只，此刻这些人见到林耀祖跟李硕到来，都纷纷起身，毕恭毕敬的开始准备茶水糕点。

“行了，准备几杯清茶便是。”李硕吩咐，倒不是他瞧不起林耀祖，而是现在时间不等人，他没时间浪费在茶水酒宴上面。

他迫切需要获得林耀祖的支持。

“林大人，此番您回到京师，也知道这京师内部暗流涌动，不知道多少人有坏心思，想要把大金眼下的平静撕碎！”

“您从西南回来是好事，但也是坏事。我大金眼下最安定的地方就是南方，北方太乱了，不知道多少野心家都在谋划。”

李硕颇为担心的看向林耀祖，别人他不担心，但林耀祖，他很担心。毕竟林耀祖多年为奴，见惯了人脸色，现在又是大金重臣，这样的人道心坚定，自己说什么，也未必能够触动对方，让林耀祖拉自己一把。

说到底，他自己心中此刻都没有底气提出什么请求，更别说那些过分的要求了。

他心中没底，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太多价值，更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

“南方的野心家也不知凡几，只不过许多人都死了。”林耀祖摇头，大金野心家自然是到处都是，随处可见。但南方没有的原因是自己把它们全都干掉了，而非是这些人主动离开。

大金一次次的骚乱，都有他们的身影，每一次中原王朝衰落的时候，都有人兴风作浪。

其中一部分是对朝廷不满，另外一部分人则是单纯想要作乱，从中获利。

世家大族并未跟大金绑定，而是合作关系。大金在的时候，他们就在，大金没了之后，大多数世家大族还能长存下去。

倒不是这些人多厉害，而是他们见风使舵，不管是谁欺压他们，他们都能忍。但等到欺压他们的人实力大减之后，他们却是会将自己失去的东西拿回来，甚至更进一步，想要谋取更多的利益。

如今的大金，可以影响朝廷，门生故吏满天下的大家族固然没有了，但影响一个行省的家族，却是比比皆是。比他们更小，影响府县的小家族更是如过江之鲫。

这些人才是大金的根本，他们控制广袤土地，大量人口，掌控了大金的经济命脉。

现在许多人死了，南方反而比北方太平。

至少南方短时间内不需要担心更大规模的叛乱出现，不是南方没有野心家，而是他们造反的根本百姓已经被自己掌控。

几个土司，地主构成的小联盟，他们的号召力有限，根本掀不起大规模的叛乱。

李硕默默观察，他确信林耀祖的平静来自于心中的自信。是啊，人家这辈子每一部都做了正确的选项，他以及他身边的人，日子都过得越来越好。

有了底气，林耀祖做事自然愈发自信。

“林大人此番归来还未曾见过宰相大人，可曾想过宰相大人身边的人会绕过他，对付您吗？”

李硕终究是忍不住了，他是有求于人，在这种时候自然迫切的希望获得林耀祖的支持。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很重要，他希望自己影响到林耀祖对自己的判断，让林耀祖支持自己。

“有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些人好不容易控制大局，现在林大人您回来就要分走一大块蛋糕，日后还要将我大金上下许多人清理掉，换成改革派，他们自然畏惧。”

“我大金权贵，他们最怕的就是生活有所改变，他们宁死都不愿意改变。”

林耀祖闻言一笑，方才他不好笑，现在却是可以笑出声来：“公公，下官给你讲个故事吧。”

“大人请说。”李硕见说，自然是点头。别说一个故事，就算十个，百个，他都想听。

“在西方有一个国家，国中士绅不思进取，用手段让国家税赋日益减少，到了后来，北方数省夏日酷暑难耐，赤地千里，冬日暴雪降临，冻死无数百姓。”

“朝廷想要加税，赈济百姓，南方人尽皆不允，北方百姓活不下去，只能造反。”

“如此席卷三千里河山，三年不到，其间千万百姓死于疫病，饥荒，刀兵之下。随后乱军跨过长江，劫掠长江两岸。”

“值此时刻，士绅仍旧不愿意加税，供给朝廷之时，北方蛮夷南下，攻破国都，将权贵一应处死，大军随后向南，击败叛军，遇到不远归降城池，皆屠之。江南人奋起反抗，仍旧十室九空。”

林耀祖冷冰冰的话语对他来说这是历史的一部分，对李硕来说也是如此。里说虽然是太监，但他也读过史书，知道史书上一次次改朝换代下的血腥屠戮。

“若是士绅们不肯改变，那就用刀说话吧。大不了放任突厥人南下，西南土司叛乱，等到有些人杀的人头滚滚了，再来扫平河山便是。下官说话没人听，总有刀兵能让他们听话。”

林耀祖目光如刀，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李硕有一种错觉，这并非是林耀祖在威胁谁，而是他在陈述事实。

改革真要改革不下去的话，林耀祖撂挑子，大金真的会亡国。

人家控制军队，钱粮，就算是改朝换代也够了。而且林耀祖不怕杀人，也会考虑血洗大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