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畏惧官府的百姓

    饥民所在的营地当中，老弱病残们已经送走了自己的亲人，但却没有立刻离开武昌府。相对于家乡，武昌府的机会更多，只要愿意努力，总能混到一口饭吃。

    就算是去乞讨，也有权贵愿意打赏。

    这样的日子让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大金佃户们很满意了，他们压根就没有过过好日子，只知道现在的日子还不错。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的窝棚外面出现了一群持刀戒备的军士。胆子小的将自己的儿子女儿拉到窝棚里面，紧张兮兮的看向外面，胆子大的则是躲在街头巷尾，想要探寻这些人的来意，却又不知道如何弄清楚对方的来意。

    远远地传来的一声通传让更是让他们身子一震。

    “西南总督，西南巡抚，兵部左侍郎，文渊阁大学士到！”

    大金官员出行都会有车马在前面驱赶人群，保持官员尊严。高声称颂大人们的声音，更是人尽皆知。

    此刻听到西南总督到来，这些老弱病残们顿时跪了一地。哪怕是躲藏在窝棚里面的男人女人，也是不自觉的跪地，不知所措的很。

    他们这些人从未见过大人物，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但他们很怕，只知道跪在泥泞的土地上面。

    懂事的懂事，但不懂事的人，却是一点事都不懂，几个顽童根本不知道林耀祖的身份，他们只见到一群戏台上的人物到来，浑然不觉危险靠近。

    纵然有几个老人见到此情此景，却不敢动。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胡乱说话，更没人敢上前靠近车队。

    几个顽童便在众目睽睽下打闹，让他们腿软。

    好在那些如狼似虎一样强壮的军士并未在此刻开口，也没有阻拦顽童打闹，而是停下脚步。这一幕更是叫人不寒而栗。

    湖广山林众多，野兽不知凡几。百姓们纵然没跟野兽打过交道，也知道若是林子里面的野兽没了动静，才需要提心吊胆。

    因为没人知道野兽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撕咬自己。

    “怎么停了？”

    问询声终于响起，那是秦虹，此人是江陵秦氏子弟，出身不算太好，只是小家族的一员，但对比这些佃户，他却是胜在云端之上。

    秦虹等人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来饥民所在的贫民窟，此处人很贱，几两银子就可以买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让他们签上三十年，甚至五十年的契约。

    此刻他们行走在雨后泥泞的道路上面，神色都有些不好。放在往日，以他们的身份不是在纵马狂奔，便是有轿子坐，根本不需要行走。

    “回禀秦主簿，前面有顽童挡路。”

    秦虹看去，只见四个小孩子在街头打闹，呼喊着“抓到你了”，他见此不禁皱眉头，却又不敢出声驱逐，当下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他并非是一个人，他脑袋不够用，但身后的随从却是提醒道：“总督大人今日到来，必然是安抚百姓而来，这些顽童能够嬉戏打闹，证明他们吃饱饭了，这是善政。值得禀告总督大人。”

    “说的不错。”

    秦虹僵硬的脸上终于松动了，他不再皱着眉头，而是深吸一口气道：“此番若是成了，你有大功。”

    秦虹说罢便转身不顾自己的官靴价值千金，踩踏着黄泥，拜倒在一群人面前：“下官拜见总督大人，前面有顽童阻路，足可见此地百姓不畏官府，百姓顺服。下官在湖广生活多年，从未见百姓如此信服朝廷。”

    秦虹字里行间并未提及林耀祖，但每一句话都冲着林耀祖去的。他明白湖广的变化是林耀祖带来的，此刻也将一切的功劳尽数归于林耀祖。

    这些东西自己不需要，但总督大人一定需要！

    “秦主簿，去请几个老者来跟本官谈谈。”

    林耀祖见说，只是淡淡的看向秦虹，并未接茬。这类吹捧的话他听了不知道多少，根本不在乎这些话术。

    海正冲肃然道：“总督大人，下官知道几个此地德高望重之人。这些饥民虽然是洮南而来，但却各自有所联系。一些家族举家迁移，虽然都是佃户，却又年长者。”

    林耀祖微微颔首，小地主没落不是一两日的事情，而是随着人口增加，不断分家，人均土地减少之后，不得不成为佃户。

    多子多福有些时候是好事，但在分家的时候，却不是。现在大家庭面对战争，都是一起离开家乡。

    故而一些五六十岁的爷爷辈还在，他们说话分量重，自然算是德高望重。

    “请他们过来！”

    “下官现在就去。”

    见海正冲抢了自己的风头，秦虹并无任何不满，反而小心翼翼。

    他在海正冲手下做事，知道自己这位上官的性子，知道对方做事老成，不居功自傲，此刻开口，纯粹是人家的确分管着一块，该他说话。

    “秦虹，你跟我去看看大金百姓是怎么生活的。”

    “是，总督大人。”

    多年为官已经让林耀祖很少有机会跟大金百姓面对面的交流，更别说是跟这些食物链的底层。

    他知道一些，但无法知道详细。毕竟赈灾只是让百姓不饿死，不饿死之外的生活细节，还是差了一些。

    秦虹带路，他随便找了一处还算整洁的窝棚，说是整洁，实际上是穷得没有东西。此刻时值夏日，窝棚里面只有两床薄被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木碗，木筷子，以及一口锅。

    大金铁锅价值不菲，一户人家可能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样一口锅。

    即便是逃难，他们也会带走自己家中最值钱的东西，免得日后回家的时候，家里面什么都没了。

    屋子里面有两个女人，三个孩子，以及一个老妇人。此刻见到贵人入内，他们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

    见此，林耀祖收敛目光，也没说什么。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什么都没用。不过相对于老人，女人，小孩子倒是敢看像林耀祖，不过也是跪在地上，漫不经心的看向林耀祖。

    以他们的见识，他们无法明白眼前的人是大金的官员，甚至他们连什么是官员都不知道。他们只觉得眼前的林耀祖好威风！

    “都起来吧，今日本官到来只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有些话他可以让身边的人去做，但林耀祖还是希望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没人说话，几个农妇哪有见识，他们只知道眼前的人十分尊贵。

    林耀祖见状，只是从腰包里面将几颗红糖块塞到了小孩子的手里面：“这是红糖块，是甜的，让小孩子们尝尝吧。我听说你们都是从南方逃避战乱来的，现在你们的家人都作为佃户，去了南洋。”

    “你们想要去南洋跟你们的家人一起垦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