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分别下注

等外人走了之后，赵记侍立在汪海身前，为其端茶递水，小声问道：“朝廷的人来者不善，大人如此得罪他们，只怕是会让他们记恨。”

“北方人对南方人的记恨又不只是一日的了，他们就算是恨又能如何？我本以为他们会将颍川侯的总督位置夺走，不曾想他们连颍川侯都不敢明着对付，而是要牵线搭桥，不敢把事情做绝了。”

说到这里，汪海看向自己的学生赵记，问道：“你身为书佐，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赵记迟疑了一下，道：“下官认为是朝廷担心辽东局面恶化，故而做事留了情面。”

“错了，不是朝廷给我们留了情面，而是我们给朝廷留了情面。”

汪海冷笑：“那山东河南以及京营的军队，以颍川侯的身份，为师的手段，吃掉也不算什么。可偏偏林巡抚要叫停，你可知道为什么？”

“下官不知。”

此事赵记知晓的不多，虽然心中有所思虑，但在老师面前，还是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来。

“当时为师也不知，但林大人问我，这些人若是整编，谁养着？”

赵记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林大人拒绝整编这些军队的原因是钱粮问题，但他更不相信的是自己耳朵里面听到的东西。

“当时为师也愣住了，但很快为师反应过来，两江还有军队，若是这些山东河南人以及京营惨败，那时候才是咱们做大的机会。”

“大人就笃定他们一定会输？”

汪海笑了，哈哈大笑起来：“赵记你是为师的学生，虽然聪明好学，做事认真。但在政治这一块，你却不懂朝廷要什么。朝廷得陇望蜀，他们见到盖州大捷，就想要将突厥人全歼，奠定辽东胜局。”

“这就意味着大金的军队将要向北，在平原上跟突厥人交锋。一旦突厥人涌出自己最擅长的诱敌深入战术，大金必败！”

“所以林巡抚要正常提供军粮，让他们好好上路。而非是从中作梗，让朝廷认为是咱们破坏了他们的大局。”

“过几日林巡抚要南下，你跟着一起南下吧。”

“啊！”

听到这话，赵记呆住了。他倒是怀念南方，但北方风景跟南方大有不同，这北方更有一方天地。

他急忙道：“还请老师不要赶走学生。”

“不是赶走。”

汪海端起面前的茶杯，浅尝即止：“我老了，你却还年轻。年轻人要跟在年轻人的身边，这样才有前途。林巡抚的未来光明，你跟着他，才能更进一步。”

“南方终究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做事也能顺畅一点。”

有一点汪海没说，林耀祖虽然是江南人，但跟江南派系却不是一体的。说白了就不是一家人，不能尿到一个壶里面去。

现在大家关系还不错的前提是大家有一个同样的敌人，等大家没有一个敌人之后，必然会内斗。

这不是他想要跟林耀祖为敌，而是人性如此。

大家本就有一些矛盾不可调和，之前不提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现在提及是因为要秋后算账。

现在自己让学生赵记跟在林耀祖身边，就是提前投资，避免日后林耀祖跟江南为敌的时候，自己一方输了之后，没人照顾。

有一个弟子跟林耀祖慎独绑定，就算是林耀祖获得胜利，他也不会赶尽杀绝，还会给自己的人留下一线生机。

有时候活命需要的就是这样一点机会。

这叫风险投资，分散投资。

“可是辽东这边的话，您身边不是没人了吗？”

赵记不傻，想明白关键之后，谈及另外一个问题，他更关心自己老师的安全。

“为师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正好来辽东做一些琐碎小事，他们当官这一块不太行，我那些孙子品行能力还看不出来。日后若是不错，还指望你照拂一番。”

汪海叹了口气，若非是自己儿子不行，他也不想让别人跟随林耀祖。这政治投资，他当然是想要用自己人。

只有用自己人，才能利益最大化，才能保证自己的好处。

“行了，这几日你好好将手中的事务交接出去，最迟三五天之内，林巡抚就会回来，到时候你跟他南下。”

见老师做了决定，那赵记只是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若是老师的孙子也不成器，那自己也要想办法帮扶一把，万一重孙还有希望呢？

大金没了世家，但文官之间的联姻一直都在，相互帮助也是顺应而为的事情。

而且他们的帮助不限于某一代，而是互相帮助，三五代人都紧密相连。

直到一方彻底拉不起来，或是卷入不能救的事情当中，才会覆灭。

大金这片土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千年的大家族，只不过这些大家族在某一时期的影响力不足，没了世家大族呼风唤雨的能力。

但他们的人数仍旧不少，官员也有。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在中层，或是六部尚书之外。

除非熟读当代史的人，不然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家族仍旧在某朝某代有不小的权利。

赵记身为江南人虽然不曾见过林宰相，但对林耀祖，他始终报以审视，跟林耀祖都隔着一层。

他不确定林耀祖会不会执迷于改革，把自己害死。

自古以来，大金这片土地上想要改革的人并非是少数，但大多数改革就算成功，也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甚至自己的家族都会毁于一旦。

惜身的人也好，在乎家族的人也罢，他们都不能改革。

林耀祖现在没有家族，人家只有一个人，在地方上的关系却是十分复杂，已经是一个势力的头领。

好在林耀祖虽然改革，却没有真正撼动大多数人的利益，甚至他的改革只限于某一地，其他地方反而会给大多数人好处。

淮西的改革倒霉的是淮西士绅，江南士绅则是对林耀祖商议商税，减少税卡的行为，颇为满意。

更别说海商只需要正常缴纳赋税，就不需要担心被海盗袭击，有人护航。

这是天大的美事。

甚至加入林耀祖的规则之后，他们可以制定新的跪在，在某些时候，为某些只有自己出售的货物进行免税。

这不比走私更赚钱？

江南人不是不想跟林耀祖作对，而是林耀祖的大部分改革都跟自己没关系，甚至自己有好处的时候，少数人就算是想要铤而走险，也得考虑自己是否能够直面林耀祖的铁拳。

小规模的刺杀，派兵进攻，下毒，拉拢，一系列的手段下，林耀祖安然无恙，倒是四皇子没了，林耀祖的权力大了！

回想着江南士绅跟林耀祖斗法的经过，赵记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条路不是自己想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