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分内之事

    林耀祖摇头，若是让他来操办此事，林如海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偏偏这些人手段一般，面对林如海鱼死网破的做法，更是猝不及防下，失去了主动权。

    诚然这些手段是自己交给林如海，让他这样做的。但林如海能够完美执行，让江南士绅自顾不暇，让自己获得更多主动权一事，这还真不是林耀祖意料当中的事情。

    他预估了局面，但却无法让局面始终按照自己的意思发展。

    自己是人，而非是神。

    现在海正冲一问，他便道：“林御史此番做的很不错，拿捏到了某些人的痛处。这个时候，他们也可以稍微配合一些，从中说项。看看林如海愿意退让多少。若是这些士绅舍得出价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再度联合起来，把握踢出去。”

    海正冲吃了一惊，眼珠子转动：“大人，您的意思是这罗尚书是拿您的话去压林御史，想要林御史妥协。”

    “那罗斯一向跟我不对付，此番更是包藏祸心。他料定我跟他都不会将今日交谈的内容泄露出去，反而有把握挑选一些对话，让林如海退步。到时候林如海借坡下驴，停止对几个官员的追查，又拿钱堵住皇帝的嘴。”

    “这一批押送到京师的银子，只怕是还没上路，文官就要分一笔。到时候林如海把钱送给皇帝，皇帝拿没拿到，能拿到多少，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再有罗斯等人从中周旋的话，文官就会默认这一笔钱是林如海故意露出来，让他们分一笔的。”

    “今日的不满，到时候便会烟消云散。林如海无错，自然没人会针对他。”

    林耀祖娓娓道来，他并非一直都置身事外，无论是林如海对待朝廷，江南士绅的态度，还是具体的谋划，他都参与其中。

    甚至一些林如海没有提及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

    在江南一年，林耀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南的局势，他也一直都在扩大自己的实力。除了一些明面上的棋子之外，暗地当中也有不少自己人存在。

    而且这些人的身份，除了自己跟张先生之外，无人知晓。

    哪怕是海正冲跟赵德，都对此一无所知，不曾打探。

    聪明人都慎独，不愿意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今天林如海的消息让海正冲陷入沉沉的思索当中，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林如海未必能够坚持下去，他只是一个巡盐御史，没有皇帝的支持，根本支撑不下去。

    但看着林耀祖不准备多说，他也只是将自己分内的事务一一道出，询问林耀祖的看法。

    .......

    罗斯走了之后，便直奔一间酒楼，他跟许多人说好，确定林耀祖的态度之后，就再度向林如海逼宫。

    他早早的便相信林耀祖肯定是自己的盟友，没人想要自己的权利被分走。但他没想过林如海是林耀祖的人！

    正是有了些许差错，让整件事情都大不一样。

    “罗尚书，您总算是回来了。”

    酒楼包间里面几个官员苦等，此刻见到罗斯赶来，立马纷纷起身。

    “林巡抚答应了，宰相答应了吗？”

    罗斯没有落座，便先声夺人。想要林如海屈服，不仅仅是要从政治上下手，还要人脉碾压。

    他心中清楚林如海现在所能依靠的仅仅是皇帝，在太子党以及两江巡抚，宰相的压制下，他不相信林如海还敢继续折腾。

    说到底，罗斯从来不相信别人，哪怕是自己眼前的人，他都不相信。

    承诺是用来违背的，同盟是用来撕碎的。

    没有绝对的实力下，他不相信林如海会乖乖听话。

    “罗尚书不愧是我大金重臣，居然能够说服林巡抚。宰相的人已经答应，他们本就对林御史在江南搞风搞雨颇为不满，现在正好让林御史收敛一些。”

    “那就好。”

    罗斯重重点头，总算露出笑容：“现在就等林御史大杀四方，干掉那几个人之后，咱们把位置占了。这两年做事小心一点，等林御史，林巡抚离开之后，再一点点把属于咱们的东西拿回来。”

    他虽然在笑，但任谁都知道罗尚书很不满意。

    不过罗尚书不满意也没用，现在大金当家做主的人是皇帝，不管下面的人有多不满意皇帝，多少人在阳奉阴违，但始终没人干明着跟皇帝作对。

    江南的文官们，也只是私底下将大金的权利瓜分，将权利固定到一个个职位上面。

    官职上面的官员强势，那权利都在官员手中。若是官员不够强势，不够成熟，那权利自然是集中在下面的官吏手中。

    大金权利被地方掌握，地方上真正掌握权力的却是小吏，流官们对手下的人颇为尊敬，都是互相掣肘，很少有人可以独揽大权。

    这也就导致了师爷以及自家班底出现。

    知县，知府上任往往带着师爷，以及亲信，让这些人担任衙门当中的紧要职位，免得自己被架空。这些人往往都是熟于庶务，对府衙当中大小事务一清二楚的人精儿。

    只有靠着这些人，地方官才能勉强施政，不被蒙骗。想要让下面的人听话，就得利益妥协，你帮我我帮你。

    现在罗斯将遮羞布掀开，文官们多少有些不适应，他们不喜欢暴露在阳光底下，成为众矢之的。

    尤其是这种利益划分，有损于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变成了市侩无比的商人。

    他们这些官员，都是花费许多年才从商人，地主，变成士绅的。他们想要更多的财富，但他们却又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为富不仁，贪婪的模样。

    他们是要脸的。

    好在，罗斯只是提醒了一下他们，并未准备在此事上面做文章。

    现在要隐忍，日后在言其他。

    “菜来了，诸位大人。”

    正值此刻，却见小二送上酒菜，一行人对视一眼，都微微点头，准备小酌一杯。

    最近几日的烦心事此刻了解，无论是盐务，还是海商，都已经不再是问题，自然可以好好喝一杯。

    只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默契的不提，无论是林耀祖，还是林如海，手中的权力都变大了。

    这是他们没办法改变的现实，林耀祖锋芒毕露，林如海如同疯狗一样咬人，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哪怕是想要阻拦，都阻拦不了一点。

    尤其是面对林耀祖，他们早就生出无力。

    林耀祖一步步崛起，就在他们眼前。可偏偏他们什么事情都做了，却仍旧无法阻止，就连四皇子派人刺杀，都无济于事。

    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林耀祖存在，已经习惯了林耀祖锐意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