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到杭州

严叔是苏州大户，虽然是海商，但也有上万亩良田耕种。

身为两江巡抚治下的百姓，他对林耀祖谈不上多崇敬，过去也没有主动投靠的想法。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谁也没想到发生在辽东的战争会影响到千里之外的自己，严叔不得不挑选更多地路，让自己顺畅的往前走。

往日他视为敌人的林耀祖现在也成为自己一脉最大的靠山，成为海商对抗朝廷的旗帜。

不幸当中的万幸，海商还未跟林巡抚成为仇敌，彼此之间的关系一直都还算不错。

就算有分歧，但分歧是可以调和的，大家都可以退一步，妥协。但面对朝廷，海商们相信，自己不管是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朝廷都会置若罔闻，根本不搭理自己。

并非是他们自己这样想，而是大金一贯如此。

朝堂上下那么多上书控告两江巡抚林耀祖的奏章，哪一本被拿出来讨论过？不都留中不发，当做看不见了吗？

现在海商以及背后的人上书，也未必能够影响朝廷。

甚至海商一旦抗拒执行朝廷命令，就会被朝廷针对。

辽东对朝廷同样重要，现在辽东危急，朝廷临时征募海船，于情于理都没问题。

个中苦楚只有他们这些海商一清二楚，倘若朝廷给予一些补偿，他们也就认了。但朝廷会给补偿吗？

朝廷分明是准备一边推广海贸税收改革，一边让海商给朝廷白嫖。他们笃定只要林巡抚改革税赋，海商就会站在朝廷一边，求着朝廷庇护。

偏偏江南人信不过朝廷，他们宁愿跟林耀祖合作，也不愿意跟朝廷合作。

“人在做，天在看啊！”

当一艘艘漕运船只抵达杭州府的时候，严叔莫名感慨，往日朝廷的所作所为，今日终于有了报应。

“严叔，你说什么？”

同行的海商们莫名其妙的看向严叔，他们不明觉厉，不知道这老头子忽然感慨个鬼。

“我说有些事情做了之后，天下人便看着咱们，想要洗心革面，短时间内也无济于事。朝廷肆意妄为，信誉已经荡然无存。此刻辽东危急，是你我不想救援辽东吗？还不是谁也不知道此番救援辽东费时费力能不能讨着好！”

众人无奈摇头，心中有太多话要说，此刻反而说不出来。

“现在杭州府到了，兴许林巡抚也等着咱们撑不下去，主动投靠过去，都振作一点，林巡抚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有他在，咱们吃不了亏。”

一群人仍旧不说话，他们深深望着严叔，心情复杂的很。

自己一行人在地方上非富即贵，日子过得都不错。哪怕是南北的战争，也影响不了自己的生活。但现在，自己却要因为朝廷征募海船，不得不去寻求一个女人的帮助。

他们倒是想要直面林耀祖，讨要一条生路。但在见到林耀祖之后，自己说什么话，人家不答应怎么办，他们却是一无所知。

谁也不知道两江巡抚林耀祖会不会临时加码，或是跟朝廷沆瀣一气，让自己屈服。

这些都是政治上常见的手段，他们见多识广，也习惯了这样的争锋。对平素名声不错的林耀祖，他们不像是寻常百姓一样迷信，而是审视林耀祖，知道对方释放善意是想要从自己这里获得好处。

而非是那位两江巡抚是好人，吃人还吐骨头。

士绅商贾终究不是乡野小民，他们跟朝堂联系紧密，都很清楚这位林巡抚是怎么坐稳自己位置的，对朝堂上下的争斗也有自己的看法。

现在求上门去，他们实在是心中忐忑的很。

谁也不知道林巡抚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给自己，自己是否能够接受这些条件，获得林巡抚的支持。

就在他们万分苦恼，相看无言的时候，却见码头上早有人在等待。此刻见到一行商贾到来，一个书佐立马上前几步，一边审视一边道：“可是从松江府来的的海商？”

他们走的水路，绕行长江而来，不比陆路快捷。此举为的便是让消息尽快送到杭州府的头头脑脑手中，让自己去了之后，杭州知府周天喜以及那钱夫人有所准备。

双方都需要一个缓冲时间。

现在看来，杭州知府以及他身后的钱夫人，林巡抚，在海贸一事上面，还有的谈。

想到这里，他挤开人群，走到最前面深深一揖：“苏州府严开顺拜见大人，我等便是从松江府来的海商。”

“大人知晓你们要来，盘算了一下日子，便让在下在码头等待，今日总算见到。诸位里边请，先去西湖边上住下，洗漱一番。今晚知府老爷为诸位接风洗尘。”

“多谢大人。”

听到这话，他们一直悬吊吊的心总算放下。他们都是人精儿，现在见这些官员对自己还算欢迎，也就自然了些，脸上也有了笑容。

有了承诺，下午的时间也不算难熬，虽然有忍不住想要问询的年轻人，但更多人却是沉住气，没有多言，而是安安心心在浴桶当中泡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一直熬到日落时分，终于有人来了。

下午的那一位书佐再度到来，一进门便拱了拱手；“诸位请吧，知府老爷跟钱夫人略被薄酒，在迎宾楼等待诸位。”

他也知道这些人多有身份，当下也不怠慢，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来意道出之后，便让开身子，让海商们离开此处，去拜见那二位大人。

“多谢大人领路。”

一群人又是练练道谢，放在往日遇到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开始使用自己的超能力了。但在林耀祖的治下，以及林耀祖的党羽身边，他们断然不敢贿赂，哪怕是答谢一番，他们都不敢。

不仅仅是对方不敢收钱，人家还担心自己是在钓鱼执法。

钱是好东西，但一旦钱沾染上了权利，事关自己的生死，那就是麻烦了。

这样想着，他们倒是有人想要跟书佐攀谈。但那书佐虽然是笑吟吟的，但目光当中隐隐的嘲讽，鄙夷，却是让他们性质大减，不敢自取其辱。

他们深知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这些书佐都是行省，府的官员亲信担任，是极为重要的位置。

这样位置上的人，若是官员，必然前途无量。

若是小吏，油水足的很。

不管哪一种，担任书佐的人都眼高于顶，人家名义上是书佐，实际上干的是秘书的工作，负责的都是老爷们的公务，无论是手段，还是眼界，都很不一般。

最重要的是，此人是官员，还是林巡抚一党的人，跟商人是两个世界的人，人家用不着跟商人打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