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不愿屈服的士绅

夏侯旭并不在人群当中，他昨日便已经按照便宜姐夫赵德的吩咐将消息散布出去，告诉大家，林巡抚想要降低佃租。

这话一出，小小的亳州府瞬间震动，不知道多少人都急了。

士绅地主们以土地为根本，他们却又不耕种土地，而是将土地佃租出去。现在林耀祖要降低佃租，自然让他们大呼不可接受。

一旦佃租降低，自己的利益将得不到保障，原本到手的大量收入也会锐减。

但凡正常一点的人都不可能签下这种城下之约。

于是，许多人在有心人的煽动下，立马动了起来，想要抓紧时间抗议，打消林耀祖的念头。

人群中有人低低说道：“他们现在已经敢抓人了，要是不想办法制止他们的话，天知道日后他们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人，他咬牙切齿，将恨意写在脸上。林耀祖降低佃租，对大地主打击颇大，作为未来的大地主，年轻人自然是将林耀祖恨之入骨。

他恨不得让林耀祖现在就去死。

只可惜，梦里啥都没有，现实当中也有只一声长叹：“贤侄，此事没那么简单。那两位现在是敢抓人了，但抓的人都是之前上书的人，这叫秋后算账。至于佃租一事，我们当然要据理抗争，但抗争失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做好准备啊。”

说话的老者忧心忡忡，明知道抗争无用，却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说到底，他们心知肚明自己的手段跟林耀祖这样的大佬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人家是顶天的大人物，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而非是需要跟地方合作的知县，知府。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严肃的跟随队伍抗议，但没有想过林耀祖会屈服。

若无意外的话，林大人是不会屈服的，人家是做大事的人。

而且佃户多吃一点，对自己而言损失不大，林大人肯定会从其他地方补偿的。

他便是怀着这一心思进入队伍，是存着跟林大人讨价还价，获得补偿，而非是真的想要反对。

他可没有上书朝廷。

烈日当头，嚷叫声很快停歇，几个甲士在门口站着，他们不动如山，一双眸子看着不远处的人群，只等有人冲上来便提刀杀过去。

他们的任务是守护巡抚衙门，现在上面没有命令，他们只能恪尽职守，在门口腹诽这些吃饱了撑的王八蛋，

好在，他们已经习惯了平静的生活，现在有乐子看，他们不断用眼神交流，道也快乐。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最先扛不住的并非是林耀祖赵德，他们原本准备先礼后兵，但看亳州正午，阳光正好，赵德便索性放弃立刻让门外的士绅离开的想法，而是慢吞吞的喝茶，等着太阳西斜。

自己在屋子里面处理公务，一点也不急。

于是，直到太阳西斜，士绅们精疲力竭的时候，赵德这才让书佐出门。

书佐年岁不大，却老成的很，他穿着蓝色官袍行到门口扫了一眼，便打着哈哈：“诸位还是快快回家吧，淮西风言风语尽皆不实，诸位真要有疑问，过几日诸位可以跟赵巡抚好好谈谈。”

他没有解释，而是直接糊弄。甭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就打定主意拖延时间。

现在时辰不早了，百姓也要在天黑之前回家，不然宵禁一开始，在坊市之外的人，被巡逻的衙役抓到，都免不得破财消灾。

“谈？怎么谈？敢问大人，传闻当中林巡抚要俺们降低佃租，可有此事？”

“还请赵巡抚，林巡抚解释一番！”

“若是大人们不解释，小人便上告朝廷，总有人会来解释！”

书佐不说话，但架不住外面的人嚷叫不停。这些士绅刚才已经精疲力竭，但现在见到书佐到来，立马打了鸡血一样，再度活跃起来。

他们怕的不是有人管，而是么日恩搭理自己。大金最不缺的就是冷处理，一旦林巡抚林耀祖选择冷处理，他们只能上告。

但上告大概率是没有结果的，就像过去的数百次一样。

自己交好的御史大夫们每一日都上书朝廷，但却从未收到朝廷的回应，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上告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

“诸位，该说的话本官已经说了，听不听看你们自己。”

书佐再度开口，说完之后便转过身，大步进入府衙当中。几个士绅见状想要上前拦截，却见守在门口一直不动的甲士却是动了，他们上前一步，一手按着手中长刀，喝道：“还不速速后退！”

“贤侄，先退吧。”

少年挤在前面，看着甲士们威逼过来，心中声怯，却又强大起精神，咬牙道：“我就不信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这些人还敢动刀！”

“这里是巡抚衙门，是林巡抚的底盘，人家给咱们随便安一个罪名，就够咱们喝一壶了。贤侄，咱们还是走吧。”

老者心生退意，以他多年的见识而言，跟地方官员打交道只需要应对就足以面对大部分情况了。

新上任的地方官强势，那自己便弱势，新上任的地方官弱势，自己便强势。

只有这样，才能让家族在地方上面屹立不倒，管他来的是谁都不可能将地方士绅地主清理干净，就算要杀鸡儆猴，也只是杀几个不配合，不听话的人。

听话的人，地方官是需要笼络的。

“姓赵的，你怎么跑了！”

就在一群士绅心生退意的时候，却见远处一顶摆放在路边的轿子被抬了起来，七八个仆从跟着轿子飞一般的跑了。

那轿子非但没有因为有人呼喊便停歇下来，反而动作越来越快。

“姓赵的，你他娘的！”

叫骂声不绝于耳，但更多士绅地主心中惶惶，忽然发现自己一群人在这里也未必能够将其击败。

现在还是先走为妙。

现在有人跑了，那更多人也想离开此处。

继续留下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也有人仍旧不满，大地主们视财如命，他们才不会将六七成的租子降下来，降到林巡抚希望的两成。

那已经不是腰斩了，而是原本一百斤稻谷，现在自己只能拿二三十斤，剩下的都要给佃户。

那自己买下这么多土地，收入却锐减，那自己把地租出去有什么用？

他们又不傻，若非是事关到自己的根本利益，他们也不会聚集起来抗争。

他们家家户户都有数万亩土地，多的明里暗里有十万亩，这就是二三百万斤的粮食拱手相让。

在市场作价，哪怕是十文钱一斤，那也是三万两白银。

跟做买卖而言，种地转的不算多，但一年让出去三万两白银，相当于三五百亩地白白送人，这谁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