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一尘不变的扬州府

一夜之后，林耀祖再度忙碌起来。他不得不面对秦风，在风雪天带着他在扬州府走一走。

扬州府位于大运河东边，西边便是淮西。

当然，这并非是狭义的淮西。

在许多人看来，淮西指的不是淮河以西，而是运河以西的大片土地。被运河分割后的淮西土地广袤，人就也十分稠密。

虽然那没有诞生扬州府，淮安府这样位于运河东侧贸易节点，但经济实力还是很强的。

在整个大金都是名列前茅。

其中唯一的意外就是凤阳。

凤阳十年九旱，穷的要死。

淮西真正的精华地区也就是运河以及淮河一线，其他地方都不行。

这一次，林耀祖要带着秦风看看的便是淮西以及扬州府的大概情况，让他知道人间天堂的扬州府百姓，过得是在什么日子。

一行百余人的随从在马背上紧紧跟随，秦风在前，林耀祖居中。

庞大的队伍在淮河冲积平原上面驰骋的时候，整个扬州府都静悄悄的。

跟淮西一样，扬州府的精华也就在码头上面，码头之外的地方仍旧贫瘠，大量农业人口每日忙碌，也就是混口吃饭。

甚至一些人纵然每日努力都不饱饭。

而这才是封建时代的常事儿，老百姓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佃户，想要吃饱肚子的难度很大。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只能忍饥挨饿。

此番林耀祖便是想要让秦风看看什么叫众生皆苦，让秦风在南下之前，好好上一课，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在队伍缓缓前进的时候，有人禀告：“总督大人，前面有一个小村庄。”

“走去看看！”

“是！”

一行人纷纷上前，不过百步便步入小村庄当中。

村子静谧，百姓在冬日农闲当中无所事事，这些终日守在土地上的劳动力唯一的活法就是种地，种地之外他们什么都不会。

哪怕就在码头十余里的地方，但小村落的老百姓跟码头边上的扬州府，有天壤之别。

此刻有小队骑兵到来，村子里面的人不敢出门，但村长却是小心翼翼的到来。

随着林耀祖横扫淮河，打击土匪的政策之后，江南大小土匪都被肃清，只有极少数跑路到其他地方去了。

现在治安很好，小队骑兵到来，来的必然是大人物。

村长也算是方圆十几里比较有见识的人，也是读书人。

他见到林耀祖一行，便道：“小人拜见大人。”

他诚惶诚恐，虽然没认出来林耀祖的身份，但在大金，能够有朝廷军队作为护卫的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

“本官是两江总督林耀祖，此行巡视地方，今日只是来看看，问你几个问题。”

林耀祖看向村长，不疾不徐的发问：“村里面今年的收成怎么样？是否按照官府命令修缮水利设施，开垦良田。百姓是否能吃饱！”

他的问题又快又急，每一个都是要命的，一瞬间就让村长冷汗直流。这些问题但凡回答错一个，都会出事儿。

上司巡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大金官员是不能下乡的，根本原因是官员离开县城就需要地方招待，这笔钱会加重提防的负担。

这一心思是好的，但在实际执行当中，地方负担没有减少，朝廷反而对县城之外土地失去控制，让士绅有了崛起空间。

官员无法控制县城之外，自然需要地方的士绅帮忙，一代代人的相互帮助之后，朝廷再也无法深入乡村。

现在林耀祖来了，让他语塞。

“好好回答便是，若是日后有人找你麻烦，我便要了他的命，保举你的子孙后代做官。”

随着时间流逝，很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当中改变，现在林耀祖权力大增，也敢对一个小小的村长背书，让他可以说出一点地方上的真实情况。

虽然自己能看到，但自己看到，未必能够让秦风明白扬州府仍旧落后，贫瘠。

说到底，扬州是天上人间，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穷。

在大多数人的尝试当中，苏州扬州金陵，都是繁华之地。

“回禀总督大人，小人看来，今年淮西变化极大，但扬州府之下的各地如是十几年前一样，毫无变化。水利虽然有所修缮，但都没有规划，以地主为主，百姓根本分不到水。好在扬州府不缺水，不然每年灌溉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会抢水。”

“至于百姓是否能吃饱一事，总督就不要拿庄稼人开玩笑了，这大金的百姓，几时吃饱过？”

“可是他们不努力？淮西百姓努力之下，现在能吃饱了。”秦风说了傻话，说的都是自己的经验之谈。

他只知道淮西经济不断发展，百姓能吃饱穿暖，同样在两江的扬州府不可能没有一点变化。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村长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只能苦笑道：“少爷有所不知，这淮西之地有总督大人，百姓吃饱穿暖自然没问题。这淮东之地却是一切照旧，佃户一家老小伺候十几亩地便到头了，吃什么，喝什么？”

他说的直白，也都是事实。佃户是没资格佃租太多土地的，也没有议价能力。

寻常人家佃租都是十几亩，二十亩地便顶天了。

“这些土地的产出虽然不少，但要缴纳赋税，也要给地主佃租钱，落在百姓手里头的，只是少数。小人在这片土地上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到那个佃户吃饱过肚子。哪怕是农忙，也就吃个囫囵饱了事儿。”

“不过好在，小人的村子不大，里面的人都沾亲带故，地主也不敢把事情做绝了，也要顾及名声。”

“敢问老丈，你家多少土地？村里面最大的地主有多少土地？又有多少人是佃户，家中一亩土地都没有？”

“回禀大人，小人家里面只有土地七十多亩，其中半数都是旱地，至于大地主，那至少上万亩土地。至于佃户，他们几乎没有一户人家家里面有三五亩土地。都是靠给人佃租为生，他们人最多，在小人村子里面占了八九成。”

秦风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吃了一惊，淮西国泰民安让他以为整个两江都是如此。但就在扬州城外十余里的真相，却让他头皮发麻。

“秦风，你家土地多少，佃租多少？”

“学生不知。”秦风愕然，回答不上来。他不管钱，也不会在乎这种事情。但他的脸颊火辣辣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家也是对百姓敲骨吸髓的人之一。

他无法反驳，更无力解释什么。

“整个扬州府的村子，如你们村子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的有多少？”

“全部。”村长回答的十分干脆，佃户还想吃饱穿暖，那不是开玩笑嘛！

整个两江也就是淮西的百姓像个人，其他的地方都是大牲口。

但就是这些人，撑起来了大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