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海正冲的迷茫

“总督大人，现在淮西的粮食只能维持到来年四月，距离夏收还有一个月起步。”

或许是林耀祖最近过得太顺利了，在他一帆风顺的时候，坏消息来了。

赵德认真盘查之后，脸色变得不好。粮食问题是淮西的根本，现在没粮食了，淮西如何维持下去？

他目光长远，已经看到了粮食不足引发的种种危机。

林耀祖见说，也是吃了一惊，抓起公文，便仔细看起来。很快，他的脸色也不好。一个是粮食收购问题变得缓慢艰难。

另一个是粮价再度上涨。

每年冬天，粮价都会从秋天丰收时节缓缓上涨，到夏收的时候，到达高位。

但那是正常年份，一旦遇到饥荒灾害，粮价就会暴增。

不过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粮价上涨，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总督大人，粮价上涨是因为北方战争损失颇大，朝廷需要更多粮食。其次便是西南土司叛乱波及。湖广四川都是粮仓，这两个地方的粮食吃紧，粮商们便收敛了出售额度，准备等价格高了再出售。”

“荒唐！”

不等赵德说完，海正冲便怒目而起。他这样的人最看不惯的就是有人鱼肉百姓，现在有人发国难财，他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那些商贾。

大灾之年，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这些人简直该死！

“不荒唐。”

林耀祖却是始终冷静无比：“商人本就逐利，为了钱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这也是我要掌控淮西，两江商贾的根本原因。只有控制他们，让他们跟百姓站在一起，他们才会考虑百姓的死活。”

“这一次苏州松江的粮价并无太大变化，就是一件好事。”

“可还是不够，两个府的粮食对我大金淮西而言，根本不够。”赵德本想说杯水车薪，但稍微一想就否决了。

正是由苏州松江的支持下，淮西粮食才能坚持到来年四月。

“敢问总督大人，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如了那些奸商的心思，高价购买吧？”赵德脸色铁青，他对钱十分看重，不然也不会当贪官。现在见到这些人要加钱，他心疼不已。

“我们的人怎么说？”

“总督大人，湖广以及四川，我们没有分量够的人。其次便是这里面可能有太子的身影。”

林耀祖轻轻敲击桌面，沉思着。这里面出现太子的身影并不奇怪，双方本就是死仇。

现在太子报复自己，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这一次波及的是军队，以及百姓。太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民饿死是吧？

“海正冲，记录。”

“是，总督大人。”

林耀祖没有废话，直接开始还击：“尚书朝廷，要求平抑粮价，各地粮食价格，应该按照往年来计算。从现在开始到来年秋收之前，任何人高于这一个价格出售粮食，以倒卖战略物资之罪，严惩不贷。”

大金本就对草原贸易有许多禁止，粮食，铁器就是最大的禁止项目。

林耀祖在上关城的时候，出售的也都是消耗品，奢侈品，属于是不会增加突厥人战争潜力，却又可以交换到足够牛羊皮毛的货物。

“二是从海外收购粮食，让船队从海外购入粮食，平价出售粮食给大金百姓。”

“妙啊！”

听到这话，赵德拍手叫好。林耀祖的办法新鲜，官方平抑物价，从海外购粮一事更是精妙。

不过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商人是否会听话。

“总督大人，只怕海商不愿意，粮食本就廉价，若是从海外购入，那不是血亏？”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件事情了，此前上书的海贸规则，商税还未定下来。朝廷不准备让咱们参与。那就藉此事督促一下。我想户部也不想高价买粮食充作军需。”

海正冲不惊讶了，他脸上只剩下深深地绝望。大金百姓缴纳的赋税几乎都是实物税。

大金可以没钱，但绝对不能没粮食。这片土地上的亿万百姓每年缴纳的都是海量的粮食，往往夏收的粮食从清点到入库，需要到冬天，秋收的粮食入库得到春天。

如此庞大的数目，现在却成为一个笑话，大金居然没粮食了。

朝廷居然要从民间购买粮食。

这是何等讽刺！

偏偏海正冲知道林耀祖说的话都是真话，他绝没有胡说八道。

大金在当下，没钱，也没粮食了。

林耀祖将绑架朝廷的计划一一道出，朝廷缺粮食，只能让朝廷下令平抑物价，兼以海外的粮食作为补充，让大金在危机当中平稳过渡。

深层次的商税改革夹杂其中，不改革，不让利，海商就不会运输便宜粮食来大金。

朝廷是要钱，还要是廉价粮食的问题，林耀祖不用想就知道朝廷会选择都要。

在一番纠结之后，他们只剩下一个选择。

“赵德。”

“下官在。”

“具体的事情你负责，商贾那边联系好。朝廷的反应是朝廷的，我们必须提前布局。这一次朝廷就算不改，咱们也要为了江淮以及大金亿万百姓改！”

他目光火热，准备大干一场，赵德自然是云从。但对大金朝廷还有希望的海正冲此刻却也沉默，他知道什么是对大金好，百姓好。

朝廷犹豫不决，那就不让他们决断，自己做决断。

等林耀祖离开之后，海正冲才迟疑道：“这样做，是否有些逾越了。”

赵德见说，将手中正在处置的公文放下，轻轻一笑：“逾越？朝廷什么都不管，任由百姓死于饥荒。再轻飘飘的说一句百姓不能怨天尤人，应该努力自救是吧？大金没有义务保护他们？”

海正冲顿时说不出话来，林耀祖的解决方式让他有些担心。但朝廷对淮西的态度，却让他恶心，愤怒。

两者选其一，他自然是更希望执行林耀祖的计划。

从一个无名小卒，到现在这个位置，他承蒙林耀祖的提拔，所做的事情也比之前多了许多，也畅快许多。以往不敢做的事情，摆不平的事情，现在也能摆平。

淮西大治的功劳自己也能沾染几分。

但现在，海正冲心中除了做事的沉稳之外，更多的还是一丝隐隐的忐忑。

他着实担心林耀祖未曾显露的计划跟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

在他对面的赵德则是冷冷看向海正冲，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海正冲这样的人，这些年轻，稚嫩，冲劲十足，自以为是的人。

偏偏这种人是最锋利的刀，他们坚信世人皆醉我独醒，所做的事情也基于此。

也因为这一点，他们要吃更多的苦，才能转变，成熟起来。

跟朝廷比起来，林耀祖简直像是一个圣人。这样的人，不被理解，质疑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海正冲居然质疑林耀祖，他脑袋里面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