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聂志远问策

聂志远心情复杂，一方面是被侄子指点。另外一方面是他已经察觉到四川巡抚可能是一个大坑。

当然，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那种人，知道四川被西南土司叛乱波及，但还是毫不迟疑的选择了支持林耀祖。

除了四川巡抚是晋升之外，更多的是他想要做出一番事业。

大金朝堂浮夸之风随处可见，林耀祖这样能做事情的人反而十分少见。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我上我也行。

只要林耀祖帮自己，自己也能在四川进行一次规模不大不小的改革，让许多人受益，也让自己能够扶摇直上。

当官的人，没人会嫌弃自己的官太大。

怀着一心思离开林耀祖后，他颇为亢奋，随后几日都在考虑如何治民。

林耀祖送来的公文，以及他收集到的信息，源源不断的涌入聂志远的知识储备当中。

而在这一日，朝廷的任命也送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天使带来圣旨，一连数十人的任命在大金也是一件大事，让许多人忽的意识到林耀祖一系彻底崛起。

“臣聂志远谢恩！”

来了来了！

在跟林耀祖合作，成为林耀祖的盟友之后，聂志远便想过林耀祖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崛起。但这一次他意识到林耀祖的崛起速度比自己想象当中的更快。

他并不介意两个人的关系当中自己是从属，林耀祖更年轻也更干练，他所做的事情自己拍马都赶不上。

这并非是吹嘘林耀祖，而是冰冷的事实。

哪怕聂志远想要否认，他都无法否认。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跟林耀祖相提并论。

他谢恩之后，立马前往林耀祖所在的淮西，在一片滩涂地上面见到了林耀祖。

无数百姓正在忙碌，他们忙着播种，所种的并不只是小麦，还有油菜。这个年代，油料也很重要。

“总督。”

聂志远藏不住心中的欢喜，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结束，将在金陵养老，老迈而死。但现在他看到了希望，正式的任命，以及巡抚一方的使命都让他心潮澎湃。

“看看淮西的变化。”

林耀祖已经收到消息，此刻见到聂志远高兴的样子，不由得让他看向大地。他不知道聂志远能不能看清楚这片土地意味着什么。

“是，总督大人。”聂志远拱了拱手，看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累了。不是他不想看下去，而是他压根意识到林耀祖要做什么。

他没种过地，对着一片土地也没有任何情感可言，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陌生的紧。

好在，林耀祖忙完了，他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冷不丁的道：“四川跟淮西相差不大，此刻也在准备冬耕。跟淮西一样，他们那边冬天也是种植小麦，油菜为主。你去了四川，第一件事情就是劝农，让四川的粮食产量增加。”

他娓娓道来，四川在秦岭以南，算是广义上的南方。有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上面，现在已经能做到一年两季，或是两年三季。倒不是百姓不想持续耕种下去，而是土地肥力随着时间推移已经跟不上。

没有化肥的年代，一亩地产量在南方北方都不一样。

水稻别说破千斤，就算一亩地有五百斤也是了不起的数目，加上一季小麦的二三百斤，一亩地一年也就七八百斤。

看似不少，但若是佃户的话，加上赋税，他顶多能拿一百多斤。哪怕是佃租十亩地，数目也不多。

“贤侄，可四川土地数目没有变化的话，如何增加粮食产量。”

“两个点，一个是降低佃租，一个是施肥。后者暂时做不到。那就只能降低佃租。”

“啊！此言何解？”

聂志远愣住，他是大地主出身，对佃租颇为了解。但降低佃租在他看来跟增加粮食产量没关系。

“世叔现在就任四川巡抚，不想尸位素餐，想要做事了？”

“对。”

下一息，当林耀祖提及自己，聂志远便点了点头，他不想混下去了。

“既然世叔有了奔头会愿意做事，那百姓呢？只要多分他们一点钱粮，他们自然是愿意更尽力的照顾田地。往日佃户照顾庄稼照顾的再好，也的不到多少好处，百姓自然是不愿意为地主努力耕作。”

聂志远愣住了，他并未想过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我聂家先祖也是贫寒出身，一步一步到今天的位置，是因为世代努力。那些贫寒百姓，他们不曾努力......”

“你家租子多少？”林耀祖懒得跟这些权贵扯这些。

一百个地主当中出现一个地主同情老百姓，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会有人背叛自己的阶级。

但剩下的九十九个都是漠视百姓，捍卫自己阶级的人。

“大概七成，或是八成。”

“日后若是百姓活不下去，起兵造反，第一件事情便是将你们聂家抹除。”林耀祖哑然失笑，已经不为这种事情生气了。

地主都是靠着佃租压迫百姓，还说百姓不努力，自己祖先很努力，才有今天。

但在林耀祖看来，这就是一个笑话。

有几十几百亩土地的小地主或许是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财富。但几千亩，上万亩，十万亩级别的地主，他们是怎么积攒下来这么多土地的？

官府敲诈，百姓拒绝出售自己的土地，下人奸猾。

每一个大地主，都有自己应对大多数以外的手段。官府敲诈，那就送钱，百姓不愿意出售土地，那就用阴招。

后世许多人觉得地主都是好人，却忘了自己祖上是怎么活下来的。

忘了解放前少林寺坐拥方圆十里的土地，佃户想要佃租土地，必须让自己的妻子，女儿去谈。

也就是解放后，少林寺的僧人要么被枪毙，要么劳改，遣散，到改革开放后，只剩下七个。

往后那个少林寺，又变成了最初的少林寺。

林耀祖深知这一点，他对任何封建残余没有任何好感，对聂志远虽然有拉拢，但更多的却是公事公办。

他不在乎聂志远是否做了欺男霸女的事情，他只要从现在开始不做，那就够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

在林耀祖一侧的聂志远却是冷汗直流，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不至于吧。”

“历朝历代天下大乱的时候，有多少地主被劫掠，杀得族灭？好的地主，还能留下来。但要是恶贯满盈，欺压百姓的地主，那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这话，聂志远更是不寒而栗。

“那现在降佃租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