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与佛无缘

“和尚……不对，你现在是我熟识的和尚，还是地藏王菩萨？”我冲到法明和尚跟前，刚要开口询问，却猛地记起他如今身份殊异，赶忙换了个措辞问道。

法明和尚双手缓缓合十，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淡淡的、如春风拂面般的笑意，轻声说道：“小僧自是小僧，菩萨自是菩萨，二者虽为一体，却也有别。”

听闻此言，我暗自松了口气。倘若法明和尚自此以后以菩萨自居，那与他相处起来，怕是浑身不自在。

我定了定神，收起纷杂的思绪，紧接着问道：“和尚，你的意识应该随时能出去吧？”

法明和尚微微颔首，不疾不徐地说道：“小僧此前不过是被三妖纠缠，如今它们已经被重新镇压，自是再无挂碍。梦魇的造梦之术，于小僧而言，不过是疥癣之疾，并无多大影响。”

“那就好。”我心下稍安，点头回应，同时忍不住腹诽一句，地藏王菩萨附体以后，说起话来都变得有板有眼了。

法明和尚停止了与我的交谈，缓缓转过身去，目光落向牛头大妖身上。

牛头大妖心领神会，咧嘴憨笑着说道：“菩萨，小妖愿意留下，哪里都不去。此后便在这一方天地收服群妖，让它们皈依正道，宣扬您的无上佛法。”

法明和尚面露满意之色，轻轻“嗯”了一声，那一声轻吟蕴含着无尽的期许与嘉许。

牛头大妖如释重负，抬手猛地擦了擦额头细密的冷汗，那憨厚、心慌的模样透着几分可爱。

法明和尚的目光又移向小白狗，神色庄重地说道：“谛听，你也留在这佛国之中。”

“遵菩萨法旨！”小白狗闻言，后腿一蹬，直立起身子，两只前爪恭敬地抱拳行礼，眼神中满是虔诚。

法明和尚抬眼望向这片天地，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的界限，看到了过去与未来。良久，他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世间的纷扰动荡从未止息，小僧既受佛恩，便需以慈悲为怀，广度众生。”

说罢，他双手舞动，衣袂飘飘，一道柔和的金光自他掌心溢出，缓缓流淌向四周。金光所到之处，大地之上的创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满地白骨迅速消失，断裂的树木重新焕发生机，残垣断壁也渐渐恢复往日的模样。从表面看去，八百里狮驼岭不再是令人谈虎色变的尸山血海了。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心中对法明和尚生出几分崇敬。无论是身为平凡的和尚，还是承载着地藏王菩萨的宏愿，他始终都没有改变那颗慈悲善良、坚毅无畏的心。

“和尚，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我轻声开口问道。

法明和尚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缓缓说道：“不急不急，我打算在此地兴建一座宏伟的禅院，让狮驼岭的群妖都能有一处心灵的栖息之所，得以聆听佛法的教诲，沐浴在佛光的庇佑之下。如此，方能为这一方饱经沧桑的土地增添更多的祥和与安宁之气。”

说罢，他身形一动，率先向着一片空旷之地走去。牛头大妖和小白狗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只见法明和尚双手合十，口中诵念经文，片刻之后，周围的巨石、木材仿佛受到了召唤，纷纷破土而出、拔地而起……

牛头大妖见状，大喝一声，浑身肌肉紧绷，双臂用力，扛起一块巨大的石头，向着禅院的地基走去。在法明和尚面前，它乖得不像话。

小白狗见牛头大妖在法明和尚面前露脸，也不甘示弱，也是帮忙搭建着禅院的框架。

在它们俩齐心协力、不辞辛劳地劳作之下，一座古朴而庄重、简洁而大气的禅院渐渐有了雏形。

禅院的飞檐斗拱之上，雕刻着精美的佛像和经文，好似在默默诉说着佛法的奥秘；禅院的墙壁之上，绘制着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壁画，展现着佛国净土的美好与祥和。

接下去一段时间，法明和尚每日都会在禅院的大殿之中讲经说法，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如同洪钟般响彻整个狮驼岭，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力量，深入到狮驼岭妖怪的内心深处。

随着时间的流逝，禅院的声名如同春日里的繁花，渐渐传播开来，吸引了众多妖怪前来聆听法明和尚讲经。

牛头大妖威风凛凛地站在禅院的门口，负责维持秩序。小白狗谛听则是静静地趴在法明和尚的脚边，竖着耳朵聆听着佛法的教诲，偶尔也会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似乎是在怀念与地藏王菩萨在地狱的光景。

我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但在这佛国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我有点快要撑不住了。整天就坐在大殿外发呆，佛法真的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由此可见，我与佛无缘。

直至这日，法明和尚终于停下了讲经说法，他先是俯身轻声叮嘱小白狗谛听几句，而后稳步迈出大殿，向着我这边走来，口中念道：“许阳施主，让你久等了。”

我强打起精神，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其实心底的怨念如潮水般翻涌。可这又能如何？谁让他是地藏王菩萨转世，而这里又是他的佛国净土，就算心中有怨，也只能强压下去。

法明和尚早就领悟了他心通，自然窥探到了我内心的想法，不过，他并没有点破，只是微微一笑，转而说道：“许阳施主，我们可以离开佛国了。”

听闻此话，我顿时精神一振，好似久旱逢甘霖，迫不及待地朝着维持秩序的牛头大妖挥手道别：“老牛，后会有期！”

牛头大妖神色幽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口中轻轻啐了一声，他其实也想离开佛国世界，只是碍于地藏王菩萨的威严，不敢表露罢了。地藏王菩萨很有智慧，你不说，我就当做不知道。

下一刻，法明和尚潇洒地一甩僧袍，璀璨的佛光瞬间将我笼罩其中，紧接着，眼前的景致便模糊起来，待我回过神时，已经离开佛国世界，回到了现实世界。

“终于出来了！”当元神重新归位，我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那种重获自由的畅快，就好像在水下憋闷许久后，终于破水而出，贪婪地汲取着新鲜的空气。

“法师，你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迷失在和尚法师的梦境之中，回不来了呢！”老鬼突然从一旁蹿出，紧紧抱住我的腿，哀嚎不已。

“一边去！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没好气地瞪着他，心中有些恼火。

老鬼抬起满是褶皱的脸望着我：“我当然希望法师你安然无恙，可我找遍了和尚法师的梦境，都没有发现你的踪影。”

“你进去过？”我惊讶地看向老鬼，只见他眼神闪躲，并未立刻回答，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卯神和辰神。

卯神和辰神见状，顿时有些慌张，急忙辩解道：“你看我们干啥？又不是我们逼你进去的。”

他们并不怕我，但若是让我知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告知姜漓，那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卯神和辰神一眼，而后给老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此事日后再说。老鬼心领神会，赶忙转移话题道：“法师，和尚法师怎么样了？”

我瞧了眼仍旧紧闭双眼的法明和尚，心中暗自猜测，他可能是摒弃佛国世界中的记忆去了。在这现实世界里，他还是法明和尚，不是地藏王菩萨，或者说，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