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桥北厂区

二呆擦了擦嘴，说道：“有市场就有舌漏，咱们去那多问问就成。”

我说道：“不忙，咱不是要谈承租厂子么？先去工厂宿舍，找个短租的房子，这一周的时间就私下了解了解。”

小三说道：“那咱们出发吧，往西走点就是各大工厂的宿舍混建区。”

  三个人吃饱喝足，奔着桥北厂区宿舍行进，没多远就到了地方。

这里的氛围更有重工业气息，夏日烈阳下，桥北那一片三层红砖楼如同硬朗的雕塑，矗立在江畔，铁皮烟囱从每扇窗户斜插出来，跟约好了似的，齐刷刷吐出缕缕白烟，当然那不是为了取暖，而是各家主妇在等着上工的家人下班操持晚饭，那炊烟后是一天忙碌后的避风港湾。

老头老太太们趿拉着塑料凉鞋往公共厕所走，裤腰上挂着的钥匙串叮当响，惊得晾衣绳上排队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蜂窝煤炉子支在楼道口，铝锅里的苞米碴子粥咕嘟冒泡,妇女拿火钳子捅炉眼儿，火星子溅到晾在铁丝上的的确良衬衫，那些女人笑着检查，生怕着了火。

 这一派包含着特有工业味道的市井烟火气，可能只有在这北疆才寻的到，我和二呆相视一笑，找到正在拍打衣服的妇女，我开口问道：“大姐，请问这有空房子么？我们是外地过来寻营生的，想找个短租的房。”

大姐说：“上这嘎达找生意？工人最近都发不出工资，有什么好来的，在桥北这噶找房子你要不就找宋皮鞋，要不就去各厂子房管科，在这溜达也没啥用。”

  二呆问道：“找卖皮鞋的有嘛用？哥，咱还是问问房管科吧。”

大姐说道：“宋皮鞋原先是个盲流子，天天就爱穿一双擦的锃亮的大头皮鞋，得了个外号，最近倒腾假古董赚钱了，承租了好多间没人用的房子当库房，唉，过去可没有空房，就刚改革的时候这都满满当当的，现下哪个厂子效益都不成，好多人都进关内打工做生意了。”

  我说道：“上哪找这位宋大哥呢？”

大姐说：“这个点他正在东一条开店呢，不止古董，他还倒腾很多南方的服装，别说啊，人家脑袋就是活络，可不似我们家那口子，就知道守着工厂吃死工资，现下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你们去东一条北面第一家服装店，叫什么春花服饰，就是他干的。”

  我点头称谢，让二呆给大姐拿了五块钱，说是咨询费，大姐说什么也不要，她说他姓刘，丈夫就是庆东厂的技术员，有什么事可以过来问她。

  仨人问了消息，掉头回到了江边东一条街，人还真不少，在北面一进街面第一家就看见了一个门脸，里面顾客很多，一个汉子带着蛤蟆镜，穿着花衬衣正在兜售连衣裙。

录音机里放着流行歌曲，应该是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他是这么喊的：“都瞧一瞧，看一看，上海衬衫广州裙，薄如蝉翼滑如缎，十块八块不算钱，去趟广州得半年！三块五块不算贵，不用开那介绍信，瞧这蝙蝠衫，胳膊一伸像要飞！迪斯科舞厅转三转，全场小伙奔你看，别看这裙子薄，里头能套棉裤腰！南方的款，北方的穿，开春儿穿到立夏你都不用换，这位大姐，砍价别像切酸菜，这衣裳可是南方带！少抽两包大前门，时髦能穿整三春。”

  二呆也跟着哼唱了几句：“哦，为什么道别离，又说什么在一起……这生意做得挺火啊，想必那卖货的就是宋皮鞋了，你看他穿着，花衬衫，大裤衩，下面应该配趿拉板儿拖鞋吧，可你们看他脚丫子。”

我说道：“确实，大裤衩子配皮鞋，这穿的够新潮，咱们先挤进去问问。”

  我们仨挤进了店，宋皮鞋说道：“诶诶诶，干啥玩意呢？排队啊，别往里挤。”

我摆手道：“我不是买服装，我是找你问点事。”

宋皮鞋说：“问啥事啊？没看正忙着呢么？先出去排队去”。旁边的群众也往外轰我们，我赶紧说道：“我们也是来谈生意的，大生意，这是我的介绍信。”

我故意把我自己公司的介绍信递了过去，那汉子一看天津觅宝工艺艺术品贸易有限公司的抬头，顿时愣住了，然后他喊道：“各位大姑娘小媳妇，兄弟姐妹们，对不住啊，今天不卖了关张了，各位先回吧，明天来，明天我打折，八折。”

  在一片群众抱怨声中，他好歹把顾客全送出了店，招呼旁侧的伙计关门歇业。

宋皮鞋擦了擦汗说道：“几位是古玩行的贵客？失敬失敬。”

我说道：“对不起啊，耽误您生意了，我们是厂区刘姐介绍来的，说您是当地的古玩商，我们正好也是干这买卖的，有事想和您商量。”

  宋皮鞋使了眼色，让伙计也出去看着，拉着我们进了里屋，他这店面不大，里面有一张茶桌，上面都是账本条子，周围也堆满了装服装的包袱，会客库房混用。

  好歹收拾了一下，让我们仨落座，宋皮鞋说道：“见笑了啊，咱这比不上大公司，挺乱的，您是觅宝阁的？这店最近京津一带很出名啊，古玩圈都知道，不知是几位什么职位？”

 我拱手道：“不才就是周行伍，您叫我小五就成，这位是我兄弟，姓于，这位么，是我在黑龙江分公司的陆兄弟”。

 这话一出宋皮鞋直接站了起来，说道：“您……您就是觅宝阁的大老板？久仰久仰，这位是……是您麾下猛将，我们这噶的出马仙童陆三哥？您这名号我们这都知道”。

我说道：“好说好说，都是一条线的并肩子，有话我就直说了，请问宋老板在庆东机械厂的职工宿舍有闲置的房屋么？我们想租一间，时间不长，最多租一个月。”

宋皮鞋说道：“短租啊，房子我有，不过是存东西用的，当然啦，都是大陆货，肯定入不了您的眼，但搬运收拾也费劲，短租的话折腾一通这价钱么……。”

  我说道：“价钱好说，面积多大？”

宋皮鞋说道：“庆东厂区的职工宿舍么，咱有个老偏单，大间十平米，小间八平米，有个十五平米的厅，独立厕所厨房都有，一共四十多平米呢，三层到顶的宿舍楼，咱是一楼，主要是有独立厕所，不用上旱厕，也不用跟那帮大娘们抢公用厨房做饭，要租一个月的话，我就实话说了，您要租半年，五十块一个月就成，您这就要一个月，怎么也要一百。”

我说道：“也别一百，二呆，拿二百块钱，就一个月，宋老板受累给收拾干净，我们今天就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