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7章 谁的天下

依旧是这天夜里。

邹康因为白天的时候已经被白朝阳赶出了礼部，而蔡冒目前也没有能力保下他。

所以他现在算是赋闲在家。

暂时吏部也没有给邹康安排新的差事，所以他有幸得到了关于华国周报的消息，且还买到了一份。

看着报纸当中的内容，邹康是越看越生气，越看越无法忍受。

终于，他对府中的下人喊了一声：“来人，备马，去蔡大人府上！”

“老爷，这么晚了，咱们也没送拜帖，蔡大人能见您吗？”

小厮试探着问道。

官员之间的邀约以及上门拜访，一般都是需要提前送上拜帖，告知对方自己要过去。

然后在约定的时间抵达，这是礼貌。

他们家老爷作为礼部官员，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现在连你都敢教训你家老爷了？”

邹康却只是黑着脸，根本不想理会这些规矩。

还守规矩？

以往邹康觉得一直都是个很守规矩的人，结果呢？

因为规矩，他现在连官职和差事都丢了，无所事事的一天让他心情无比沉重，必须尽快联系蔡大人商讨对策才行。

否则，这朝堂，将再无他的容身之所！

小厮被训斥，也知道自家老爷心情不好，顿时不敢多言。

蔡冒府邸。

邹康来的时候，蔡冒其实也刚刚从外面回来。

“蔡大人？”

邹康作为蔡冒的心腹，自然认得他的马车。

蔡冒撩开车窗上的帘子，诧异的看着邹康：“你怎么来了？”

“下官有些事，想与大人商量。”

“罢了，随本官进来吧。”

两人一起来到偏厅，让人端上茶水后。

蔡冒便将下人赶走，只有二人，方便谈事。

“大人是否已经听说华国周报的事？”

邹康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现在没有外人，便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题。

蔡冒悠悠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既然大人已经知晓此物，想必也能察觉其中的厉害。如若放任这种东西流传，以后，咱们这些官员在朝堂中将毫无话语权！

陛下此举，无疑是想要断了咱们的根啊！”

邹康表情十分严肃。

也不怪他如此着急。

虽说如今华国朝堂上的官员，大多数出身都是寒门甚至是农家子，这也是王林刻意为之导致。

但最初的世家，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当了官，有了一个不错的出身后，下一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壮大自己的家族。

带着全家一起腾飞！

希望子孙后代也能拥有一个不错的前程，也能当上官员，自己的家族也能成为新的世家。

这是无法改变的一点。

邹康也好，蔡冒也罢，包括已经死去的郑章，其实本质上都有这种念头。

而这也正是皇权与官员之间，最大的冲突！

皇帝自然是不希望有世家存在的，因为这样会大大阻碍更多有才华的人冒头，会导致朝廷的权利被少数人掌握在手中。

而皇帝只有一个人，世家却是一个家族，许许多多的人。

王林是个英明的皇帝，暂且还能压住这些没发育起来的臣子，可若是以后，皇位落到一个不够英明、能力不足的后世子孙手中呢？

到时候，没有足够能力的皇帝，要如何对付已经发育完全的世家？

难道还能重蹈乾元帝的覆辙吗？

“区区报纸而已，应该没有你说的如此眼中吧？”

蔡冒挑眉。

酒楼之行并不算顺利，毕竟他也拉不下那个脸，到百姓身边听他们谈论关于报纸的事。

大多数内容，都是车夫转述的。

而车夫也没多大的见识，不知道蔡冒实际上想要听什么。

所以就挑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听，最后传到蔡冒耳中，就变成了华国周报里面写了一个很好看的小故事，可惜没有后续。

小故事？

那不就是和话本子差不多的东西吗？

蔡冒顿时失去了对于华国周报的兴趣。

甚至还有些瞧不起那些对于华国周报如此上心，积极讨论的人，觉得都是一群不求上进的废物。

“大人，这事可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下官这里刚好有一份华国周报，不如您先看看呢？”

邹康猜测，蔡冒能说出这话，定然还没有看过具体内容。

好在他出门的时候随身携带了报纸，不然还真不好解释这东西到底有多大的威胁！

蔡冒接过报纸，随意扫了两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首先，就是报纸中记载的时政问题。

或许最早的时候，朝廷颁布什么命令也好，传递信息也罢，甚至是用来教导学生，使用的都是文言文。

这是因为记录文字的材料成本比较高，能记录的位置也比较有限。

为了更加高效的传递信息，只能将文字尽可能地缩减，又能清晰的表达意图。

这就造成没读过书的人，根本无法理解这些文字的含义。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科技的进步，纸张的出现，其实文字传播的价格已经没有过去那么高昂。

为何大多数时候，朝廷颁布法令，以及各种公文，依旧都是用那种百姓难以理解的文字描写？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出于利益！

百姓看不懂？

没关系，当地的官员自然有解释的权力。

至于要如何解释？

当然是怎样说对自己更有利，就怎样说！

这种做法，几乎已经成为了朝堂的风气，愚弄百姓，为自己谋取利益。

他们只是将朝廷的政令用自己“理解”的方式解释一遍而已。

就算错了！

那只能说他们理解错了。

皇帝也不能因此来找他们的麻烦，依言定罪。

可现在，情况则完全不同。

华国周报的出现，政令以白话的方式传播，那么就少了许多可以操作的空间。

能识字的人都能明白，朝廷的政令到底是什么意思。

官员又该如何钻空子，从中取利？

这还只是普通官员担忧的问题，作为礼部的官员，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普通百姓都变得懂事理后，他们以往高人一等的骄傲和身为礼部官员这种身份所带来的优越感，荡然无存了！

这才是邹康和蔡冒最不能接受的一点啊！

“大人，这华国周报绝对不能推行下去，哪怕下官这官不当了，这东西也绝对不能继续存在。否则，我等将毫无地位可言，以后这天下……”

邹康表情严肃的说道。

蔡冒沉默。

他似乎又回忆起与白朝阳的对话。

这，到底是谁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