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什么是正义

陈小风的玩笑并没有让陈煜觉得好笑。

“你不承认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是想要否认自己是为了一根棒棒糖才离开父母的吗？”

“警官，我的邻居告诉我，我的父母被你们给带走了，是你们让我们一家分开的，怎么反倒是我的不对了？”

陈煜听到陈小风嘴硬，于是就拿出了周有才的供词。

他没有将内容展示给陈小风看，只是给他看了一眼周有才的签名：“这是你父亲周有才的亲笔，没有错吧？”

陈小风看了一眼签名，当即点点头：“不错。”

“供词的内容我无法给你看，但我可以口头转述给你，你的父亲已经承认了，你是在十多年前被他拐走的孩子，因此既然他已经认罪了，你就没必要替他隐瞒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为了区区一根棒棒糖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面对陈煜的质疑，陈小风还是笃定的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亲生父母就是周有才，我就叫做周子聪。”

陈煜挑了挑眉，站起身说道：“你就是这样一直欺骗自己的？”

陈小风的脸色很难看，他猛地一拍桌子，愤怒的说道：“警官，虽然你是警察，但也请你不要随意的诽谤，否则我可以去投诉你！”

陈煜晃了晃手中的供词：“我们警方做事从来都是拿证据说话，在没有确定之前，我是不可能跟你信口胡诌的，到底是我在诽谤，还是你不愿意承认，一清二楚。”

“还有，你的智商应该正常，懂得分辨是非，你六岁时候的记忆不可能完全没有，你也很清楚，周有才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而是你的养父，可你却甘之如饴，为什么？难道是你的亲生父母对你不好吗？”

陈小龙知道陈煜想说什么，于是马上反驳道：“陈煜，你可别乱说，我们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我弟弟。”

可惜，他在警官学院的各科成绩都不如陈煜，包括格斗。

因此，对他而言，来回踱步的陈煜就像一条泥鳅一样，滑不溜丢根本抓不住。

“小龙，你就坐下吧，你弟弟走丢这件事，迟早得有个结果。

你这么激动，让我隐隐有些猜测，你们一家人是不是真的亏待了陈小风，才导致他被人拐走的？”

“是的。”这次开口说话的人，让陈煜感到有些惊讶。

他看向了刚刚开口的陈小龙的父亲，丝毫没有掩饰脸上惊奇的表情。

陈小龙的父亲双手按着桌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可他一直在颤抖，让人一眼就能瞧出他的心情是紧张且伴随着愤怒的。

“我们当初对小风比小龙要差，的确是有所亏欠的。”

“你知道？知道还那么对我？”陈小风终于忍不住了，暴露了自己知晓自己身份的事实：

“哥哥有零食，我没有。

哥哥有游戏机，我没有。

就连你带回一大盒棒棒糖，都一根也不会分给我，全都是哥哥的！

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就算这样，哥哥也不肯放过我，那天早上，我和哥哥是结伴去上学的，可是半路上，他就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我以为爸爸在身后……”陈小龙的语气有些哽咽：“我知道每天早上我们名义上是单独去上学，但事实上爸爸和妈妈总会有一个人跟在我们身后，所以我一直很放心。之所以丢下你，不过是想作弄你一下罢了，谁知道你会真的不回来了……”

“作弄我？”陈小风冷笑了两声：“我看你是随时都想置我于死地吧？如果我没了，你就能独享父母的爱，多好呀！”

“小风，我没有！”陈小龙激动的走到了陈小风的身边：“我当时才８岁，哪里会有这么多心思？”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陈小风一把拍开陈小龙伸向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当初我爸爸拿棒棒糖吸引我的时候，我知道他们可能是坏人。

可是我心里赌气呀，我的亲生父母不爱我，我的哥哥成天想着怎么作弄我怎么抢走我手里的好东西。

我若是跟着这几个坏人走了，说不定能过更好的生活呢？

所以我没有反抗，现在想来，我不反抗是对的，他们把我养育到大，给了我他们能创造的最好的条件，吃穿用度一样不少，比我在原来的家里的生活幸福多了！

你们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为什么？”

陈小风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他哭得声嘶竭力，期间不断的伸出手指着陈小龙的父母，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心中也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之所以能查到陈小风的养父母当年诱骗陈小风的事，正是因为陈小龙的父母在收到消息以后前来找孩子。

若他们不找，或许陈小风现在还过着父母双全的生活。

这件事中没有赢家，所有人皆是满盘皆输。

若不是因为陈小风的案子引出了赵陆和赵琪的大案，恐怕这次寻子就彻彻底底是个悲剧了。

陈煜觉得心中堵得慌，于是向在场的各位告了个罪，然后离开了会议室。

他独自一人乘坐电梯来到了警备局大楼的顶楼，站在天台上远眺着江城的景色。

如果正义带来了悲剧，我们是不是该坚守正义呢？

这是陈煜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怀疑，在此之前，他都遵循着自己的父亲为正义发声的原则，侦办的每一件案件。

可是这一次，到底什么才是正义？

“陈煜，你怎么了？”

就在陈煜胡思乱想的时候，罗君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陈煜回过头去，看向站在天台口的罗君欣，勉强的露出了一个微笑：“罗姐姐，你怎么来了？”“我来看看你，听说你心情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开导开导？”

陈煜愣了一下，他越过罗君欣的肩膀，看向了她的身后，可是并没有看见卢珂。

他仔细想了想，卢珂现在肯定还在会议室中面对着那个破碎的家庭，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他们送走呢，哪里有空叫罗君欣来劝导自己。

“你是听谁说我心情不好的？”

罗君欣也没想到陈煜这么轴，自己就撒了个小谎而已，居然还被刨根问底。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心情不好。”

陈煜低头想了想也对，于是没有再纠结罗君欣来的原因。

他转过身去，双手撑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望着有些阴沉的天：

“罗姐姐，你说正义一定是对的吗？”

罗君欣本来也就想来开导一下陈煜，没想到陈煜一开口就问出如此高深的问题，让她的脑袋有些宕机。

她想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道：“正义不一定是对的，但是正义一定是正义的。”

这句听上去像是废话一般的话，却点亮了陈煜心中的一团火。

“罗姐姐，你说的对，正义不分对错，他只是对所有歹念的一种威慑和惩罚，只有正义存在，邪祟才不会作恶！

罗姐姐，你太厉害了，居然一句话就让我想通了刚刚一直想不通的事！”

陈煜激动的上前去抱起罗君欣转了一圈，惹得罗君欣满脸通红，惊呼连连。

她还没来得及想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让陈煜如此激动，就被陈煜的动作弄得害羞不已，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陈煜兴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做的有些不妥。

毕竟他和罗君欣之间的关系还比较朦胧，并没有完全捅破那层窗户纸。

万一哪天罗熊看他不顺眼了，不想让女儿嫁给自己了，那自己这么做岂不是毁人清誉？

陈煜的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不过，他这一次胡思乱想并不光是发呆，嘴角竟还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憨憨傻傻的，让罗君欣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在天台上笑得前仰后合，却各自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在笑些什么。

半小时后，江城下起了小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陈煜拉着罗君欣一起跑回了警备局的大楼。

刚一到刑侦队所在的那一层，迎面就看到了卢珂。

陈煜见卢珂的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于是上前问道：“卢队长，陈小龙他们走了？”

卢珂伸了个懒腰点头道：“他们走了，毕竟自己的家务事还是得自己解决，我又帮不上忙。不过这案子还没算完，高曙光说他已经发现了赵景的下落，不过赵景很机灵，不好抓，所以希望我们江城派人把赵琪给带过去，用赵琪把赵景给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