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难掩困惑

曾倩气得面红耳赤，斗嘴完全不是此人的对手，她将桌上的文件材料抄到手中，一股脑儿塞回包里，转身就走；那姓严的黑面保安，不忘落井下石，“是，黄总，必须得核实！见过便衣警察破案的，没见过维权的！正儿八经的警察，哪用扎到人堆里瞎白话，跟普通老百姓似的……”

曾倩不去逞那口舌之利，快步掠过长椅，走得急了，包里突然飘出几张纸来，忽忽悠悠落到了地面上，她赶紧蹲下来收拾，却见长椅上那个清瘦的男子，弯腰捡起一张宣传彩页，瞧了一眼孔自立的头像，眼里忽然精光一闪，曾倩有些诧异，不及多想，便从他手中接过彩页，轻轻道了声谢后，便快步离开了银行。

坐在回派出所的公交车上，曾倩情绪渐渐平复，这银行果然如龙潭虎穴般，吃起人来不吐骨头，要想对付吴天仪，只能另想办法；公交车到站后，曾倩慢慢踱步，心中思绪翻涌，万般焦虑，又齐齐在脑中不断盘旋……偶尔回头时，又觉得有人在远处跟着自己。

手机里刚响起短信的铃声，紧接着就是警车的一声急刹，将沉醉于回忆里的曾倩惊醒，巨大的惯性险些将她的额头撞到前座靠枕上，王铁鹏打开车窗，愤怒地伸出脑袋，冲着突然急刹的前车骂了句娘；曾倩点亮手机屏幕，见新来的短信只写了两个字母：OK。

前方拥堵的车辆越积越多，警车已经寸步难行，王铁鹏索性挂上驻车档，和顾铭一前一后下车去瞧个究竟，曾倩将手机揣回口袋，也跳下车尾随在两人身后。

原来警车早已下了高架，此时正堵在一条南北向六车道的大路上，空气里弥漫着大量的尘烟，地面被重型卡车辗得坑坑洼洼，到处是碎石和渣土，曾倩早听派出所同事在说，宣义城北的高铁新站正在建设，建设工地的渣土车每日要装载大量的建筑垃圾，经过这条大路转运到西城的处置站，由于建设周期设限，不少渣土车趁晚间超载运输，车斗里过量的建筑废料沿途洒落，为此环卫部门和城建部门闹了不少矛盾。

北向车道出现异常拥堵，车辆汇集到警车附近，拼命地按动喇叭，顾铭踩在前轮上，将身体拔高到车顶的位置，发现前方也有警灯在闪烁，便示意王铁鹏挤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故。

不一会儿，王铁鹏一脸兴奋地回到警车前，原来前方发生了一起交通肇事，两名行人在非斑马线处横穿公路，其中一人被渣土车撞飞出十几米，落在路中间的绿化隔离带上，又被反弹回道路中间，生死不明，地上留有一摊面积不小的血迹，交警正在紧急处理，开辟出非机动车道疏导车流，应该很快就能通行。

果然十分钟后，车流渐渐动了起来，顾铭却没有让王铁鹏驾车驶离，指挥他靠近交警用隔离锥圈出的禁行区，那辆肇事的绿色渣土车亮起双闪，车后放着反光三角架，司机正垂头丧气地向交警解释着，交警一边记录，一边观察警车上下来的几人。

路面上留有一摊面积不小的血污，伤者四仰八叉躺倒在地，一动不动，他身旁有个身着黑色制服的男子，正焦急地踱来踱去，歪着脑袋和电话里的人不停争辩着。

王铁鹏见那人服式，满眼疑色地看向曾倩，“倒地这哥们不是城管吧，怎么又给咱们赶上了？流年不利啊，他娘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结果居然被王铁鹏猜中了，救护车鸣着笛缓缓靠近禁行区，急救医生看倒地者伤势不轻，不敢擅动，就询问黑衣男子具体的撞击过程，以此来判断伤情，那黑衣男子把电话挂了，看交警向他点头示意，哎声叹气道：“真是倒霉啊，这条马路我俩横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儿就遇上了鬼……，小阮，阮志杰，就是我这受伤的同事，他落我身后大概不到三米，我已经冲到中间的隔离带了，突然听见‘哎哟’一声尖叫，我扭头去看，他整个人像条麻袋般，仰面向后倒了下去，我根本来不及去拉他一把，呶，后面这辆渣土车就把他撞飞了……”

急救医生点点头，蹲在阮志杰身边，俯身用手电筒检查他的头部，又伸手探了探他的后颈椎，两指搭在颈动脉上试了试，脸色变得凝重，起身示意同事将担架抬过来。

交警认出了顾铭，敬了个礼，将现场情况汇报了一遍，顾铭见事故勘察表上，写着伤者的身份信息，果然是城管分局某小队的工作人员，他苦笑着摇摇头，让交警留在现场继续处置，转身招呼曾王两人回到警车上。

三人迭遇这场事故，心情有些压抑，就找了个附近的小酒馆，几人斟上酒，举杯碰了碰，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王铁鹏见领导喝了几杯酒，一张长脸缩短了不少，便率先开口打趣，“顾队，刚才我听那哥们说，那名伤者阮志杰，是先被异物击中倒地，再被渣土车撞成血葫芦的，我大胆地推测一下，阮志杰还真有可能被打击报复了，不是弹弓枪，就是自制弩，趁他过马路时一击中头，再借渣土车刹车不及，伪造成交通事故，整个脑袋我瞧都碎了十几块，伤口哪还分辨得出，这一招借车杀人，果然厉害得紧啊！”

曾倩心中一动，却听顾铭接过了话茬，他举杯饮尽杯中剩酒，摆了摆手，“铁鹏，阴谋论很性感，但少用在侦破案件上，要用证据说话，用常识来判断！你想，我们这一路开车过来，沿途见过多少辆渣土车，路面上坑坑洼洼不说，建筑垃圾随地可见，大型车辆辗轧到砖块碎石，将这些硬物崩出去的速度和力量，可不比子弹差，阮志杰跑向中间隔离带，遇袭惊叫时是向后仰倒，那说明击中他的物体，来自南向车道的方向，不排除高速中的轮胎挤压碎石，恰巧击中阮志杰，随后再被北向车道的渣土车撞击！”

王铁鹏在桌面划了张示意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顾队分析的有道理，不过，我觉得还要将东西街侧的沿街商户分布搞清，道路两侧的监控也调取出来，排除一下有人躲在楼幢里，远距离作案的可能性！”

顾铭还没回答，曾倩就先叹了口气，“王铁鹏，你在现场只看了几分钟，就觉得这场交通意外是人为设计的，想来那查海波恐怕逮住了机会，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这时，顾铭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三人抬眼看去，来电者赫然正是查海波，顾铭瞪了曾倩一眼，抓起电话走到店外去接，曾倩耸了耸肩，将手中的橙汁一饮而尽。

顾铭回到桌前，将手机扔到卡座的边缝里，一声不吭就将一杯酒喝干，“我发现曾倩你和王铁鹏，有个共同点，都是实打实的乌鸦嘴！怕什么来什么，今儿王慕仙刚和我抬了半天杠，我承受巨大压力，力保气节不失，晚上就把优势给人扳了回去，查海波这孙子果然拿阮志杰作起了文章，明儿去医院看验伤报告，顺便去一趟现场，排查一下恶意袭击的可能。对了，今天喝酒没有报备，明天别进警局了，当心那些比警犬还灵的鼻子……”

曾倩和王铁鹏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顾铭点上支烟，吁出口烟圈，心事重重地往卡座后背上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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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境天地”回到职工楼后，骆鸿毫无睡意，利落地把移动硬盘接入电脑，将拷贝出的文件仔细分类，复制到重新命名的文件夹里。

文件数量最多的，是杜智平从毕业到任职二十多年来的学术文献，有他不同时期的研究论文、临床分析报告，以及多篇在国内外期刊上发表的论文，还有不少参加国外学术交流的媒体专访，两家香港大学的客座教授聘任书，确实是成果斐然。

骆鸿注意到，从2013年起，杜智平受聘于宣义南城养老院，成为该院的一名特聘心理顾问，随后似乎又成为该院的股东，他上网查询后得知，南城养老院目前是公私合营的公益性机构，控制股东是宗明集团的董事长郑宗明，此人是本地知名的地产业巨子，一直从事商业住宅的投资，没想到居然旗下还有一家养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