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抱怨

　　“陈家嫂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的忙，实在是这药需要成本，我也是掏了钱从别处买来的，赚点钱不容易，若是别人都跟你一样赊药，那我这赤脚医生岂不是成了赔本的买卖了？”吴医生的语气也很是为难。

　　“我晓得，我晓得的……”许氏连连赔笑，“我知道这事是让你为难了，只不过……”她向来是脸皮薄不爱求人的性子，此时扭头看一眼炕上昏沉沉的阿音，挤出一丝笑，强迫自己再一次张开了嘴，“孩子她身子实在是耽误不得了，我只能豁下老脸不要，来跟您开这个口，您看，我们先前在您那边给她爸抓药，药钱一次也没少过，这次我保证也一定尽快还上，您就先给孩子用药，中不中？”

　　陈娟儿哭哭啼啼的声音也在屋子里响起，“医生，求求了，您就给俺姐姐用药吧，俺家心里一定记着您的恩。”

　　吴医生叹一口气，“主屋那边，就连这点药钱都没有？”

　　许氏低头抹一把泪，没做声。

　　吴医生自然是明白的，语气里带了怜悯：“也是，连自个儿儿子的药钱都不肯付，又怎么会管个孙女的死活，算了，陈家嫂子，咱们一个村子住着，我也不能真见死不救，这药钱，你尽快还我就是了……”

　　许氏心里一块石头这才放心，忙拉过陈娟儿，“娟儿，赶紧给吴医生磕头！”

　　日头升的老高，陈雪儿嫌热不肯出门，只在西屋炕上歇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宋氏怒气冲冲的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满脸不忿的陈雨儿。

　　“妈，出什么事儿了？”陈雪儿见着宋氏脸色不大好，忙起了身。

　　“你瞧你妹妹今儿做的好事，”宋氏反手拧了一下陈雨儿的嘴，但到底是自家闺女也下不去重手，只能嘴上骂道，“本来顺顺利利的事儿，就因为她插嘴，差点全毁了。”

　　陈音儿美丽的眸子染上一层疑惑，拦了下她妈，又扭过头问自个儿妹妹，“雨儿，这是咋了？你做啥事儿了？”

　　“那陈音儿说服了咱爷，爷答应不把她嫁到李家去了。”陈雨儿猛地一抬头，气鼓鼓道，“妈你咋啥事儿都能怪到我头上呢？又不是我让她去找咱爷的。”

　　宋氏的怒气又上来了，几乎要背过气去，陈雪儿赶紧上来替她顺气，又倒了一杯水，宋氏喝了一口，这才平缓下来：“你这个蠢丫头！妈平日里怎么教你！你今儿在大家面前说的啥话？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巴不得这事儿被所有人都晓得才好是吧！你要气死我吗？”

　　陈雨儿别过脸，眼底蓄了泪，偏偏就是不肯认错。

　　“不让她嫁了？”陈雪儿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忙道，“不是之前都说好了，咋突然变卦了？那李家聘礼的钱岂不是要收回去？爸那边……”

　　要知道她最为挂念的就是这件事，若是她爸真去了厂子里做工人，自己以后就能永远告别这穷乡僻壤了，到时候进了城，凭着自个儿的相貌，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要是这事儿真的黄了，只怕自己一辈子都没法飞出这山旮旯了。

　　宋氏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层，皱起眉头，“你爷说，那钱家里再想办法凑。”她看到一旁的陈雨儿，没忍住骂道，“这个死丫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差点整件事就穿帮了。”

　　陈雪儿没好气道：“好了，事情现在都发生了，妈你现在再骂她也没什么用，反倒是让外人看笑话。”

　　宋氏似乎想起了什么，忙掀起窗户朝外看了一眼，确定外面院子里没人了，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没想到那个丫头片子还能活过来，退婚的事儿也就算了，只能咱们自认倒霉，既然你爷也说了凑钱，那这事儿应该还有点子盼头，但其他的事，那个死丫头不知道吧？”

　　陈雨儿撇了撇嘴，对她妈的担忧十分不以为意，“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今儿当着那么多人，爷又在，她早就说出来了。”

　　宋氏脸色一沉，低声道：“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那陈杏儿惹的祸，你们还帮着她，要不是为了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我们又怎么会闹成这样！现如今还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陈雪儿低头想了想，道：“秧歌队那事儿，杏儿肯定不会说，咱谁也不提就算完了，既然爷那边愿意凑这笔钱，就说明爸进厂这事儿还是有希望的，只要等到了爸进厂，就没事了。”

　　说到进厂，宋氏心情好了不少，微微一笑，道：“是啊，等到你爸进了厂，有了铁饭碗，咱们就算是熬出了头，就在城里扎根了，以后给你们姐儿俩好好在城里挑个人家，我跟你爸也就放心了。”

　　陈雪儿一边听，脸上慢慢出现了一丝得意，可很快，她又沉下脸来：“这事儿也没个十拿九稳，还得小心点，若是再有什么变数，只怕妈你有再好的想法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看一眼陈雨儿，恶狠狠道，“雨儿你这几天也把嘴给我看严实点，要是在胡口瞎说话，我回头就把你最喜欢的裙子都扯烂！”

　　陈雨儿向来有些怵她姐，只硬着脖子道：“我那些裙子加起来都比不过你的一件，何必把气都撒在它们身上！你还不如管管那陈杏儿，我看她最有问题！”

　　说起裙子，宋氏转过头，“雪儿，听说今儿那丫头今儿还把你裙子给弄湿了？”

　　“妈你快别提了，这的确良裙子我第一回穿，哪里想到今天那么倒霉，浑身都浇透了！”陈雪儿跺一跺脚，语气隐隐带了怒气，“这事儿陈杏儿也脱不了关系，我看陈音儿那小丫头片子只怕也没那个脑子，搞不好是陈杏儿看我这裙子好看心里不痛快，这才故意找茬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