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重生

　　“啊！”

　　莫笑突然大叫，继而猛然惊醒，一阵剧痛顿时袭入他的脑海，紧接着，他感觉全身上下仿佛散了骨架般，疼痛难忍，虚弱无力。

　　他的双眸缓缓睁开，映入眼前的是一座竹屋，屋内火炉升腾，徐徐地泛着白烟，墙角边摆放着整洁低矮的桌凳，周围放置着生锈的铁锅、破旧的陶罐、残角的米缸，而他自己，却是躺在寒酸的床榻之上。

　　『这……这是哪里？』

　　『我不是战死了吗？怎么好像还活着？』

　　莫笑支撑着沉重的身体艰难的坐起来，望着周围既陌生又好像熟悉的环境，心中多了几分茫然，他努力地控制着疼痛的身体，缓慢的站起，来到门前，推开了那紧闭的竹门。

　　清晨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脸庞上，温柔而和煦，无限的山石，四周飘飘潇潇的竹林充斥着他的眼球，虫鱼花鸟的浅唱声环绕于他的耳边，如同优美动听的音符，在微风中荡漾起伏……

　　他的脚下，踩着一条略微冰凉的青石小路。

　　等等……

　　『这青山，这竹林，这小路，这病症……怎么如此熟悉？』

　　『难道……』

　　莫笑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瞳突然放大，旋即强忍着身体上传出的剧痛，大步的朝着竹屋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来到河边，他将脸庞小心翼翼的映照在湖面上。

　　湖水清澈如镜，将他的模样尽数呈现。

　　莫笑愣愣的看着湖中倒射的影像，下一刻便是一阵惊呼，原来那水中呈现的，已经不是中年男子的脸庞，而是一位稚嫩的少年。

　　只见少年身着粗衣布衫，那乌黑油亮的散发在秋风的吹拂下，略微散乱，脸颊处呈现出几颗并不引人注目的雀斑，乌黑的眸子，波澜不惊，清秀的双眉，剑气如星，唯一有点不足的是，那稚嫩的脸庞没有完全张开，身体略显瘦弱。

　　『这……这水中的少年，竟然跟我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莫笑不可思议的望着水中的镜像，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的，他重生了。

　　回到了枫林山，十二岁那年。

　　此时，他的脑海深处，无数记忆翻涌而来，那些记忆像是被紧紧缠绕的藤蔓，不小心触碰，无形间蜂拥而至。宛如一场天花乱坠的梦境，呼啸着飘零，十几年后突然惊醒，陌生相对。

　　那是很久以前，好像在南阳村的日子……

　　他自幼父亲失踪，顽疾缠身，家中母亲楚氏为治其病，倾尽家产，四处求医，莫家因此一贫如洗，而他的病症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加严重，最严重的时候经常昏迷，只能卧床度日。

　　直到十二岁那年，他实在不忍病症的折磨，就与病魔抗争，每天承受着身体上传出的剧痛，坚持练习武艺，那些苦涩的汤药宁死不再喝一口，就这样，原本瘦弱病重的身子，竟不知不觉间痊愈了，许多南阳村里的人谈及这件事时，暗暗称奇。

　　如果，要用一段简短的话来描述他的童年，应当这样叙述。

　　莫笑，天汉寒江人。少时多顽疾，与其母亲相依为命，家中其母为治其病，倾尽家产，幸得南阳周邻接济，勉强度日，后与顽疾抗争，竟不知何故，身体大愈。

　　也就是说，莫笑出生后的十二年里，都是在顽症中度过的。

　　“呼……”

　　莫笑深吸一口气，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还是蜂拥而来，无论是高兴还是悲痛……

　　『难道上天想让我再重活一世吗？』

　　莫笑愣了半响，强忍着心中那如潮水翻涌的情绪，苍白的脸庞上渐渐的多出了一片潮红，激动的心跳声宛如战场上的擂鼓，几乎要迸发出来……

　　『真的可以再来一次！』

　　他想呐喊，想长啸，更想大哭一场。

　　是啊，人生之中，又有多少美好时光可以再次重头？若是一切再次重头，会不会还有前生未完成的遗憾？

　　前世的他虽然名列将军之列，但遗憾太多。

　　那是光化二十八年，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黑暗的日子。

　　那年，他十四岁。

　　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马贼入侵寒江城！

　　这伙马贼大约五百人，进入寒江城地界后，占据县衙，搞得城内百姓人心惶惶。之后他们先后闯入枫林山、枫叶林、南阳村，烧杀抢夺，大肆屠杀山中村民，无恶不作。几乎半日内整个枫林山近千户人尽数被戮，枫叶林积尸成山，哀鸿遍野。

　　莫笑的母亲楚氏也没有逃出此劫，被马贼杀死。后来，幸存下来的莫笑逃出了枫林山，走出了寒江城，只身一人涉入天汉朝堂，得贵人相助下，短短十几年内，建功立业，征战沙场，成为一代军侯。

　　只是他的性格过于偏激冷漠，身处高位不懂圆滑变通，新皇继位后，不慎触怒龙严，流放到北方的临潼关戍守边城，后来北燕伐天汉，大军抵达临潼关外。天子闻讯后，命征北将军北上支援，但由于用人不当，征北将军不战而降，心灰意冷之下，莫笑决定以死报国。

　　于是，便有了雪地奇袭，战死沙场的一幕。

　　可以说，莫笑的一生，有传奇的地方，但更多的是遗憾。

　　前世，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生活过的家乡被马贼屠戮，母亲被杀，自己却无能为力。

　　前世，他的父亲十几年来远走他乡，杳无音讯。

　　前世，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自缢身亡，血涌舞袍。

　　前世，他与怀王情同兄弟，八拜之交，可最终在夺嫡之战中惨败而亡，自己却尽不到一份心力。

　　前世，他镇守临潼，位列将军，却最终孤军死战，埋骨沙场。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让我重活一次，那我便改变这历史轨迹，弥补前世的遗憾！”莫笑暗自嘀咕，喃喃道。

　　“笑儿，你醒了？”

　　就在莫笑思索间，激动欣喜的声音在莫笑的耳边响起，莫笑闻声转身，便见到一道熟悉的曼妙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

　　女子身着略微有些朴素，年龄大约四十来岁，其脸颊略显秀美，曼妙的身躯风韵犹存，给人一种温柔婉约的美感。她的双手间正端着一个盛放衣物的木盆，想来是刚才在河边清洗衣物，而这个女子正是莫笑的母亲，楚氏。

　　“娘……”

　　十几年后，再次见到那个心底深处熟悉的影子时，莫笑的声音竟是在颤抖间多出了一份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