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白石村。
遍村红云,鲜红的翻帷迎风招展,把旗面上工笔繁体喜字折叠成诡异的分体,锣鼓阵阵敲打着喜庆的曲子,随着三十二发喜炮,一条迎亲队伍从村头排到了村尾。
“新娘子到了!”
一匹高马上村长大人刘玉禧带着大红花,笑容满面向夹道欢迎的几百名村民挥手致意。高马后跟着一顶红艳艳的喜轿,花轿里坐的便是这场盛世婚礼的女主麦小芽。
与轿外的沸反盈天不同,花轿里是另一番光景。麦小芽顶着额上一块手腕大的血迹,一张过分白皙的小脸儿挂着雨滴似的泪珠,一件残破的红色的确良衬衣被扯破了扣子,露出胸前白皙的锁骨和隐隐春痕,雪肌上种满了朱砂和淤青。
这不是一场喜事,是一场赤果果的交易和抢亲!
尽管她抗争多年,还是被爷爷麦克俭五百块钱卖给了白石村村长的傻儿子刘勇,去捞他宝贝的第四子。方圆十里谁不知道刘勇是个脑膜炎后遗症的傻子,看见雌的只会流着哈喇子满村地跟踪,外貌奇丑无比,去年便有三个妇女在后山干活的时候,被他办了!若不是仗着他爹是个有权有势的村长,早就被打死了。
麦克俭不仁,硬是为了五百块钱,把麦小芽往火坑里推!
麦小芽倒是想任命,穿上了那件鲜红似血的的确良衬衣,可没出家门,代表傻儿子来迎亲的刘玉禧,就把她推倒在床上玷污了她。
她哭着喊着“爷爷救命!奶奶救命!”可整个麦家就像地窖一样,一个人都没有。父亲死于矿难,母亲也随之改嫁,她麦小芽是麦老三这一脉的长女,可偏偏麦小芽是个蠢钝的,一心向大伯麦克俭夫妇示好,脏活累活抢着干,把教育机会让给了大一岁的堂姐麦小言,可结果呢?
她沦为了土不拉几的柴火妞,麦小言却成了海军支队的秘书长!
直到出嫁,麦老三一脉只剩下她一人了,弟弟麦小宝惨死在援边行动中,唯一的妹妹麦小溪也下落不明。
如今,麦克俭还是为了五百块钱去救他的亲儿子,把孙女卖给了傻子!
“反正嫁过去也是便宜了傻子,不如让我先尝尝鲜!”刘玉禧一脸猥琐向她逼来。
“你想干什么?你是我未来的公公,这是乱伦!”麦小芽喊破了喉咙,拿起剪刀自卫,却被他一把夺下。
“喊吧,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我可是出了钱的!”五百块在当时可不算少,刘玉禧是雁过拔毛的铁公鸡,能出这个价格就是看中了麦小芽是个漂亮的雏儿,配他的傻儿子绰绰有余,他也能尝鲜分一杯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敢动我一根手指!我就死给你看!”麦小芽把剪刀对准了白嫩的脖子,只要轻轻一戳她一生就完结了,就可以去阴曹地府陪她的景哥哥了,可是腹中的孩子是景哥哥唯一的后代。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刘玉禧夺了她的剪刀,一个巴掌扇得她眼冒金星,再反抗已是无力。
刘玉禧得逞后,嫌恶地推开了她,对门口的堂姐麦小言说:“根本就不是个雏儿!真是晦气!把她收拾一下,塞进喜轿。”便气哄哄地扬长而去。
原来,麦家不是没人,她的亲人们都在,她的堂姐麦小言甚至就在窗外听了墙角!麦小芽恨不能就此死去。但麦小言怎会让她轻易死去,进门不由分说,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三月的天还春寒料峭,麦小芽被冻醒,对上的却是麦小言一张阴谋得逞的笑脸。
“一个可以老得可以当你爷爷的男人,滋味还挺好吧?”麦小言优雅地捋了一下盘卷成曲的头发,把束腰宽胸白色织花毛衣上的水珠掸去,对麦小芽的狼狈模样十分不屑。
“滚!”麦小芽吃痛地抬了一下眸,麦小言只比她大一岁,从小便和她争到大,她有的麦小言一定想方设法、撒娇耍赖向父母、祖父要,她没有的城里流行的麦小言一定有。
麦小言是麦家的长女和公主,而她麦小芽只是一个吃苦受累的柴火妞。她不想让麦小言一脸得意地欣赏她此刻的狼狈。
“你怀孕的事怕是包不住了,要不要我帮你一把?”一只白色尖嘴皮鞋踩在麦小芽的红色衬衣上,麦小言素手挑起她的尖下巴,用普度众生的慈悲目光打量着面前这张痛恨的脸。
水杏眼、樱桃唇、瓜子脸,肤质白皙细腻,清纯与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结合得刚刚好。她麦小芽是什么东西,也配拥有这张颠倒众生的脸?还是这张脸勾引了她最爱的景哥哥,有了他的孩子!
想到这,麦小言便妒火中烧,扬起手掌便扇了下去,一寸长的指甲便生生在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滑下了一道口子,鲜血混流在一处,麦小言心里才有了一丝丝快意。
“你打我,我忍了!可你想动我孩子一根汗毛,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麦小芽扬起红肿的小脸,眸中迸溅着母狮护犊的目光,下意识便用手护住了腹部的那一块肉。
他才两个月大,两个月前景哥哥说了,他还有两天就退伍了,一定如期履行婚约,把未婚妻的麦小芽娶过门。
可是,三天后,便传来了景哥哥的死讯,死亡原因是持械威胁领导,被当场击毙!麦小芽哭了三天三夜,还是没能让景哥哥活过来,还是没能阻止爷爷麦克俭把她“嫁”给村长的傻儿子刘勇。
一个月后,月事推迟,她才发现怀了景哥哥的骨肉,不知怎的,她怀孕的事被麦小言知道了。
“麦家不能出一个未婚先孕、不知廉耻的孙女!刘家也不能娶一个带球的女人。”麦小言义正言辞背后,却频频露出狠辣嘲讽的表情,把麦小芽的下巴用力一捏,飞快地把藏在手里的药丸塞进了麦小芽的嘴里,用力一合。
麦小芽一阵剧烈的咳嗽,三颗药丸从鼻孔喷了出来,可还是吃进了几颗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