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秃头

　　梁大成当了十几年司机，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

　　原本他站在旁边，见那个年轻男人跟夏小姐拉拉扯扯，还以为俩人在闹着玩。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一转眼两个人还打起来了。

　　也不是，是夏小姐在打年轻男人。下手那个狠哟，男人脸上都被生生抓出几道血印子，疼得直吸凉气。

　　然后，年轻男人就抓着夏小姐的双手，将她抱住，禁锢在怀里。

　　也是不容易，一只手还包着纱布呢！

　　没想到夏小姐“啊呜”一口，咬住男人的手臂。看那架势是真恨啊，隔着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出血。

　　肯定很疼。

　　年轻男人那个脸黑的，跟天上的乌云差不多，额头青筋爆起，瞪着夏小姐，好像要生吞了她。

　　看他人模人样的，穿着打扮像是个精英名流，说不好也是会打女人的！

　　这要是真动起手来，看起来就很柔弱的夏小姐可不是年轻男人的对手。

　　眼看事情要糟。

　　梁大成觉得，这时候他应该做点什么，帮夏小姐解围。

　　毕竟，他现在是夏小姐的司机，总不能眼睁睁看她被打。万一出了什么事，事后江家那边问起来，也不好交差。

　　“那个，有话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

　　梁大成一边对着年轻男人赔笑脸，一边悄悄给夏妍打手势，让她躲到他后边去。

　　可惜，那两个人都不搭理他。仍像乌眼鸡似的，你瞪着我，我瞅着你。

　　行吧，瞪就瞪吧，只要不打起来就好。

　　梁大成往夏妍身边站了站，心想万一动起手来，他多少还能拦着一点。

　　片刻之后，夏妍移开视线，微微颤抖的手指来回轻扯着手臂处的布料，试图抚平那一处褶皱，也是为了平抚过于激烈的情绪。

　　夜晚做了噩梦，大清早又遇上裴景阳的纠缠，她的情绪极其不稳定，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几乎想要转身逃走，躲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蜷缩起身体，独自静默。

　　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不要逃避，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她太累了，整个身体的力气仿佛都在刚才的厮打拉扯中消耗殆尽。心也疲累，要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她的脸色太差，身体摇摇欲坠，就连司机梁大成也发觉了不对劲。

　　“夏小姐，你没事吧？”

　　她该不会是有心脏病之类的，受不了气，一气就要发病吧！

　　梁大成充分发挥了想象力，再看裴景阳的眼神都变了。

　　这小子真是不地道，一个大男人，跟个生病的女人较劲！

　　“没事。”

　　夏妍虚弱地笑笑，身体往后退，勉强避开裴景阳伸过来的手。

　　裴景阳的脸色更黑了。

　　她以为他不怀好意，其实他就是单纯的想要搀扶她而已。

　　他担心她的身体，她却避他如蛇蝎。

　　“夏小姐，要不然我先送你去医院？”

　　梁大成试探着问。

　　“不用。”

　　“不用！”

　　两人一前一后，异口同声地拒绝，只是其中的意味却完全不同。

　　夏妍是不想去医院。而裴景阳却是在针对问话的人。

　　直到这时，裴景阳才注意到旁边还有梁大成这个人的存在。冰冷目光在中年男人的头顶停留一瞬，心中一动，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突兀地问。

　　“夏小姐喜欢秃头男人吗？”

　　“什么？”

　　夏妍不解地眨眼睛。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像是有起伏汹涌的海浪，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秃头！？

　　秃头怎么了，秃头招你惹你了？何况，他这叫谢顶好吧，祖传的，离头发掉光还远着呢。

　　英年早秃的梁大成无辜躺枪，恼怒却难言。毕竟，人家又没指名道姓地说他是秃头。

　　“四年前，你该不会就是跟这么个男人……”

　　裴景阳以为夏妍在装傻，索性将话说的直白。

　　当年她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秃头，又丑，又穷，又窝囊……总之，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的老男人，而离开了他！？

　　这两个人竟然还当着他的面演戏，假装不熟悉，一口一个“夏小姐”。是因为心虚，害怕他会报复他们！

　　裴景阳自以为看穿了他们拙劣的伪装，一时间满心忿怒，冷笑不止。

　　没错，既然他们敢回来，他不会让他们以后的日子好过的。

　　裴景阳神情狠厉，眼眸中盛放着嗜血的冷光。

　　“姓裴的，你什么意思？”

　　夏妍先是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想笑。

　　“你以为那时候我跟别的男人跑了！真好笑，你听谁说的？”

　　她停下来瞟了裴景阳一眼，咯咯笑着，招手让他俯身过来。然后将嘴唇凑到他的耳朵边，轻声细语。

　　“我猜是姜栀跟你说的。她还跟你说了什么？说我的姘头是个秃子，说我们的儿子被我亲手掐死，扔进海里了？”

　　夏妍笑着，笑出了眼泪。

　　“她说什么你都信！你就从来没怀疑过，也没去求证过，夏栀说的那些是真是假？”

　　“如果我说，夏栀一直都在骗你，你会信吗？”

　　夏妍径直说完，也不等裴景阳回答，又推开他，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下，地面仿佛也变成了起伏的海浪，波涛汹涌，暗流礁石，以至于她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凶险。

　　短短一小段路，夏妍几次差点摔倒，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摸到车门打开，她几乎是凭着惯性将自己整个人摔进座位里。

　　精疲力尽，她一个手指头也不想再动了。

　　裴景阳还站在原地，神情怔忡，似乎被人定住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

　　现下他满脑子都是夏妍贴在他耳边说的话——夏栀和夏妍，他该相信谁？

　　全程旁观的梁大成满脸写满问号，感觉莫明奇妙极了。

　　时代变了，现在的年轻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太复杂，他看不懂，也琢磨不透。

　　开车把夏妍送回家之后，梁大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了江家小少爷——江星河。

　　“嗯，我知道，麻烦你了。那是她前夫。”

　　电话那头，江星河语气平和，并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