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兵在都市

　　“轰！”

　　炸裂的爆响打破沉寂的夜！一团火球腾空而起，将四周闪映的白亮！火势漫延如闪电，独立的三层小楼眨眼间沦陷成一片火海！

　　小楼后边是一排平房，最东边那间是老板办公室，今晚，身为老板的文子在外地参观学习，媳妇郭小月忙到很晚，就没回去。爆炸之时，小月早已入睡，再次醒来，她已在医院睡了三天。

　　“文子……”小月嗫嚅着，眼角的泪水似拖峰用笔、瞬间便在她脸上画出一道圆润的弧线。

　　文子并未回应，因为，此刻的他正在郊外的荒凉之地寻找放火的真凶。饭店的监控硬盘没了，办公室电脑的远程连接也没打开，进店的踪迹全无，一切毫无头绪。

　　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徐春雄是他的老班长，事发当晚，他便带人查勘了现场，调取了主干道录相。不过，当他们发现嫌疑车辆时，车早已烧的不成样子。

　　“回去吧，没有线索，待多长时间都是无用功。”

　　“我想去一趟东兴。”

　　“你想回独立营？”

　　文子点点头。

　　“算了吧，即便天水帮的老三没被你打死，他也不敢在东兴扎根；再说，有老连长在，你去了也白去，老连长都说没什么动静，你单枪匹马的更找不到什么线索。”

　　“找不到线索，这仇就不报了？”

　　“要报仇总得找的着仇家，万一弄错了，不是白忙活？”

　　“就算弄错了，那些人也该死！”

　　“记住，你现在已经退伍了！”

　　文子叹口气，左手揉下眼睛，红红的眼框泪花闪闪。

　　“先回去吧，他们说小月醒了。”

　　“醒了！？”文子返过神来，跟上老班长的脚步，一把将车钥匙抢了过来。

　　“这是警车！”老班长吼他，可文子关了车门就着火。老班长拍下车玻璃，生气地跑到副驾驶就坐，可屁股没落稳，文子就来了一脚大油门！车轮打着滑、冒着烟，跟生气的公牛一样撂蹄狂奔！

　　到了医院，文子把车甩了门口，就向病房跑，副驾驶位的老班长未下车便来了一口狂吐，这刺激他十多年没经历了，猛地来一下，略显肥腻的小心脏根本受不了。

　　“TMD，丢人丢到医院了！”老班长缓缓劲儿，趁保安过来之前，他赶紧把车移了车位上。

　　进了病房，小月仍在昏睡，文子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又睡过去了？”

　　文子点点头，瞅一眼难受的老班长，关心问道：“你吐了？”

　　“怎么会。”

　　“袖子，左手。”

　　老班长瞪一眼文子，转身去了洗手间，出来，正想摆摆老班长的架式，他的手机响了，接通，竟是老连长来了！

　　“到哪儿了？”

　　“他说，就在楼下。”

　　“楼下？”文子‘腾’地立起，随老班长出了病房，便跑到电梯口，三部电梯不是往上就是往下，没有一班顺路的。文子推开楼梯门，顺着护栏就往下溜，一路半溜半跳，不多会儿便来了大厅，找见老连长，他本能地立正敬军礼。

　　“没穿军装敬什么礼？放下！”

　　老连长声音洪亮，往电梯口一指，示意文子赶紧走。可此刻的文子像被定住，手放下的同时，眼泪跟豆瓣似的大颗大颗地往外蹦！老连长抱着他，使劲拍了拍他肩膀，松手的刹那，老连长的眼框也湿了。

　　“走！”

　　老连长大步向前，文子紧随其后，他本想帮老连长拿包，可老连长怎么都不让。

　　电梯门开，老班长出来了，见了老连长，他眉开眼笑、乐的屁巅屁巅的，喊一声老连长，老连长直接把包甩给他。

　　“医生怎么说？”进了病房，见小月一直昏迷，老连长关心地询问情况。

　　“剧烈脑挫伤，一个月左右才能恢复意识，脊髓损伤严重，有可能——下肢瘫痪。”

　　“没去大医院看一下片子？”

　　“看过，说的情况差不多。”

　　老连长叹口气，把包打开，拿出用报纸包好的包裹，直接递给文子。文子推辞不要。

　　“拿着！再少也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这心意可一点不少。”老班长眼尖，斜眼一瞅，那钱怎么也得有五六万。

　　“闭嘴！你大队长掏多少？”

　　“我……”

　　“行了，也别太多，两万就好！”

　　“是！”老班长应着，不敢再整别的词。他知道，以老连长的脾气，但凡不来个‘是’字打头，老人家会一直加码，而且成倍成倍地加。

　　“还没线索？”

　　老班长摇摇头。

　　“东兴那边也没动静，即使老三活着，也肯定逃了别处。不过，所有的兄弟单位到现在也没一点反馈。”

　　“给老连长添麻烦了。”

　　“放屁！睁眼说瞎话，现在明明是给文子添了大麻烦！——抓紧查！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

　　“我走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这么急？”

　　“你以为独立营的营长跟你大队长一样，想喝茶喝茶、想睡觉睡觉？！”

　　老连长批完，转身就走，随后的老班长‘啪啪’抽了自己两耳光，这臭嘴，小心再小心，仍被老连长丢了坑里好几次，这TMD，算丢大发了。

　　送走老连长，二人按老连长指示，重新回了现场勘查，可查来查去，仍一无所获。老班长手里还有两宗命案，不可能天天扑在文子这儿，而且，没有一点线索的案子，大家无从下手，时间一长，这案子只能束之高阁。

　　文子心里不服，但是现实就是现实，无论热情还是冷酷，都无可回避。

　　花了两天时间，文子将两处案发现场标注，计算了二者之间所有的路线。每天，天不亮他便沿着新计算的路线走个来回，希望能在路上发现什么线索、碰到什么奇迹！可个把月过，小月苏醒了，这线索仍毛儿没发现一根，奇迹更是子虚乌有！

　　站在轿车燃烧的地方，瘦了一圈的文子抽着烟，木纳地看着不远处的山谷，山谷不深，谷底没有一点水。文子走过去，将烟头弹了远处，愤怒地‘啊’了一声。

　　“我操泥马！”文子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山谷远处扔去，扔完，他的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此刻，他很想纵身一跳，将怒火发泄，可脚下的山谷虽不深，跳下去也得断胳膊断腿。想了想，他跑到东边的缓坡，来了个三级跳。这里的谷底铺满了黄石子，长的草极少，谷底的东边，一条省道穿桥而过。走过去，桥底下除了大量的塑料袋，剩余最多的就是烟头，一根根捡起来看，忽然，“甲天下”三个字映入他的眼帘！惊奇之余，文子像发现了至宝，翻了桥上，就给老班长打电话。

　　“这是省道，外来车辆这么多，怎么可能凭一个烟头就断定是天水帮的人？”赶来的老班长上来就给文子沷了一盆凉水。

　　“这个案子你是不是放弃了？”

　　“放屁！”

　　“那就赶紧拿回去查！”

　　“都风化掉了，能查出什么？他就是有口臭也都晒没了！”

　　老班长发飙，文子更愤怒，将烟头夺过，他转身就走，无论老班长怎么叫都不回头。没法，老班长把车开的跟驴车似的一直陪他到了医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次，你听一回老班长的，别去东兴了。”走廊里，老班长的规劝苦口婆心。

　　“不行！对付这帮人就得以暴制暴，以牙还牙！”

　　“你就算杀了老三，万一再出个老四、老五怎么办？一直杀下去，不回来了？孩子怎么办？后边一堆事怎么管？”

　　“要是老三知道我没死，他们怎么会善罢甘休！？”

　　“实在不行，等小月出院，我帮你们联系个军区大院住就是了。”

　　“你想让我窝囊地躲一辈子？”

　　“胡说八道！说不定小月没出院，老连长已经把老三给毙了！”

　　“小月还出的了院么？”文子泪眼婆娑，病房门口，看一眼小月，他转身去了拐角的抽烟处，抽着烟，他脸上凝重的表情丝毫未放松。

　　“别老想着破案，有时间多照顾照顾她，比什么都强。”

　　“第一个月睡的多、醒的少，这个月，不吃安眠药都睡不着，这个家，再怎么照顾也毁了……”文子捏着烟蒂在手里捻来捻去，那表情，似乎燃烧的烟头根本没有温度。

　　“毁什么毁？只要你在，这个家总能好起来！”老班长给他打气。电话铃响，老班长回了两句便挂了。“那边有点急，我先过去一趟。——别瞎想了，振作起来！”

　　老班长拍了拍文子的肩膀，可文子没一点儿反应，发一会儿呆，他兀自走进病房看小月。长时间的卧床让小月白净的脸颊清瘦很多，睡眠失调让她的黑眼圈内凹的明显。她胳膊、腿的本来就不胖，经了一个多月的煎熬，此时完全瘦的不成样子，说她是个火柴人亦不为过。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感觉好多了，咱回家吧。——厨房门口太乱了，我去收拾收拾。——今天客人怎么这么多，让他们慢点……”醒了的小月动不动就会重复这样的话，她一直以为饭店仍在，而此刻的文子应该在饭店忙活。

　　不过，到了晚上，她眼前的幻象突然消失了，说出的话亦不迷糊，她知道饭店没了，也知道她的下肢没了知觉，眼神迷离间，所有的意识似乎一刹那间都被唤醒。

　　“小月”文子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月转头，婉尔一笑，仍有几分迷人。

　　“我想喝小米粥。”

　　“好。”文子应着，得得得下楼，买了粥就跑了上来。

　　小月喝的很开心，喝到最后，或许喝的多了点儿，弄的她肚子有些不舒服。文子将病床摇下，赶紧拿热水袋给她敷上。小月开心地说了声谢谢，文子诧异，不过，他并没多想，反而认为这是意识恢复的好兆头。

　　深夜，小月再次失眠，不得已，文子喂她半粒安眠药，看她渐渐睡去，文子在躺椅上很快眯着。

　　早上醒来，见小月仍睡着，文子稍加收拾，便下去买吃的。上来，文子叫小月起床，可是，连叫几声，小月一直没有回应。感觉不对，文庸的心像过电一样，‘簌’的一下差点摔地上！

　　小月的手冰凉，放在胸口的左手，紧紧握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还了别人的钱，好好过日子。（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