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低调的母爱

　　沈小西确定沈佳浩走远以后，这才继续做她自己的事，她跑到灶台前，将锅盖打开，看了看里面沸水煮的绿豆，然后捞起一粒，吹了吹，放进了嘴巴。

　　“噗——”沈小西咬不动，又吐了出来，纳闷道，“什么情况，煮这么久还没有熟，是不是柴火烧得不够旺？”

　　沈小西自语了一句，跑到了灶台后面，添加了一些柴火，然后拨弄了几下，紧跟着又跑到水槽边，洗了洗手，继续加水揉面粉。

　　“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情义已失去，恩爱都失去，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

　　沈小西一边哼唱陈百强的歌，一边计划着如何靠糕点赚零花钱，偷学了那么久，是时候表现了，配上自己亲手种的绿豆，成就感满满～

　　第一件事就是弥补前世的遗憾，一定要攒钱买一部可以放歌的磁带随身听，而不是眼巴巴地羡慕别人。

　　从地里干完农活回来的郑英，闻到灶台上飘来的香味，走进了厨房，问道，“小西，你在做什么？”

　　“妈，我做了糕点，你尝尝。”

　　沈小西拿着热乎乎的糕点跑向郑英，她一般也不会主动跟父母说话，但是他们先开口的话，她也一定会给回应。

　　郑英干了一下午的农活，正好也饿了，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

　　郑英吃到糕点里嵌着的绿豆以后，疑惑道，“咱家今年的这一批绿豆还没有收呢，你哪来的？”

　　“后院种的，熟了。”

　　沈小西干脆利落地回道，并没有炫耀，也不期盼母亲夸赞，只是对方问，她就如实回答，甚至有点机械的味道。

　　优异的成绩带来了关注，但是前世抑郁症多少还在心间残留了一些，导致沈小西不是特别自信，尤其是面对母亲的时候，她因为渴望爱而害怕稍有不慎就遭到再次抛弃。

　　郑英也和农村里其余大人们一样，不会因为孩子做好了什么事而表扬，只会因孩子做错事而责备，包括认可也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说。

　　换言之，倘若沈小西做坏了糕点，郑英就会生气，责备沈小西浪费粮食，但是做好了，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郑英吃完了那块糕点后，拿了一只碗，来到灶台前，手指沾了沾清水，将热乎乎的糕点放进了碗里。

　　“你弟弟妹妹吃了吗？拿去给他们吃。”郑英一边拿着糕点离开厨房，一边对身后的沈小西说道。

　　沈小西清楚母亲拿着糕点是去给地里干活的父亲吃的，寻常这个时候，父亲也不会回来，还会继续干活，直到天黑为止，母亲先回家就是为了做晚饭。

　　没想到沈小西做了糕点，可以充一下饥，如此一来，郑英也可以回地里，再继续干会儿活，晚些时候回家做饭。

　　“好。”沈小西应了一声。

　　看着锅里只剩下的两块糕点，知道母亲又一次遗漏了她，拿给弟弟妹妹吃，一人一块，便没了她沈小西的份。

　　或许，郑英不是故意遗忘，以为沈小西自己做的，肯定是第一个吃了。

　　加上这个年代，虽然土地政策对农民有利，但食物依然是稀缺，农民的生活条件也不好，从沈小西做得分量来看，就知道家里面粉不多，粮食不敢糟蹋。

　　母亲的言行和忽视，似乎没伤害到沈小西，至少她没有为此流露出失落的表情来。

　　不知是早已习惯，还是内心变强了一些，总之她听了母亲的话，乖乖地将剩下的两块糕点拿给了沈佳浩和沈佳嘉。

　　沈佳嘉看到香喷喷的糕点，二话不说就塞进了嘴巴，只有沈佳浩迟疑了一下，但是沈小西只是负责拿过来，一句话不留就走开了。

　　“不好吃！”

　　“嗯？”沈小西闻声转过身，看到沈佳浩站在屋子门口，只见沈佳浩眉宇微蹙，不知在懊恼些什么。

　　沈佳浩又道，“你不会做瞎折腾些什么，这么难吃，又不能浪费不吃，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们可能连晚饭都没得吃了！”

　　沈小西愣了愣，其实她没来得及尝，母亲就进来了，确实不清楚糕点好不好吃。

　　“咳咳——”沈佳嘉也跟着走了出来，还当着沈小西的面给吐了出来，引来院子里的鸡纷纷上前啄食。

　　沈佳嘉嫌弃道，“闻着倒是很香，到了喉咙就不行了，太难吃了……”

　　保不住又是这俩姐弟想法子整她，故意激怒她，但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沈佳浩一个箭步冲到了沈小西的跟前，扯下一块糕点塞进了沈小西的嘴巴，道，“好吃吗？”

　　“……”沈小西一顿，咸到发苦。

　　沈佳嘉斥责道，“你真恶心，为了在妈面前表现，就各种装乖巧，学校里拼命学习考好成绩讨大人关注，现在在家你还上厨房了，你咋心机这么重？！”

　　沈小西愣了愣，所以，母亲拿走，纯粹就是为了充饥，不糟蹋粮食，甚至就像沈佳浩说得那样，今天的晚饭就被这顿糕点就充当了。

　　地里，沈培良坐在田埂上休息，吃郑英拿来的糕点，一口咬下，眉头紧蹙，骂道，“啥鬼玩意儿，这么咸，家里盐不要钱啊？”

　　郑英没有出声，只是埋头干农活。

　　“这点事都做不好，废物一个！”沈培良不知道是沈小西做的，骂了郑英几句，但又舍不得丢了，吃好硬着头皮咽下。

　　沈小西不懂，这是母亲爱她的方式，只是很低调，不易察觉。

　　当年为了留下失而复得的孩子，性格温顺的郑英，第一次暴走、咆哮，而不是为了宣泄她的不满，她只有大声指责这对母子的错，让所有人都听见，才能让他们心虚，让他们妥协。

　　郑英心里也很清楚，“吓唬”的作用只是暂时的，甚至过犹不及，陈氏不会善罢甘休，而沈培良也永远只听陈氏的话，所以僵持的话，只会造成一个结果，就是陈氏怂恿沈培良对自己和孩子动手。

　　所以，郑英在哄睡了沈小西以后，又立刻出去跟沈培良“和好”。

　　不得不说，其实郑英是个聪明的女人。

　　厨房里，郑英看到沈小西第一次下厨，并不意外，这孩子一直在厨房打下手，说明她一直感兴趣。

　　糕点整体还不错，就是盐放多了，郑英觉得问题不大，指出来就好，所以没有责备沈小西。

　　郑英让沈小西的弟弟妹妹帮忙指出，因为郑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个孩子不合群，就连弟弟妹妹都不愿意接触，拒绝沟通。

　　沈老大家的大闺女沈丽站在村口，半倾着身子，双手放在嘴边成喇叭形，大声喊道，“爸，哥，吃晚饭了——”

　　沈海良收拾东西，跟儿子沈勇准备回家，路过的时候，一边用湿哒哒的汗衫擦了擦脸，一边问道，“培良，你的公粮交了没？”

　　沈培良灌了大半杯水，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一些，没那么咸了，沈培良回道，“明儿个就去交。”

　　沈海良望了一眼沈培良的田地，说道，“培良你动作要快些啊，早稻抢收完了，得赶紧抢插晚稻，要不然来不及啊，得了，我们先走了。”

　　“小叔小婶，你们忙。”沈勇说着便快步跟上了沈海良。

　　沈培良什么都慢一拍，还不是因为家里男丁少，沈佳浩还小，不像沈勇，个头都有他爸那么高了，干的活自然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