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51!”
“出去后洗心革面,好好改造,争取以后不要回来了。”
狱警的话好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人情味。就那样冷漠的、公事公办的脱口而出。
一句短促的放行令,划破的不光光是甄纯洁举眸看到的秋阳,也划破了她的心。
今日,阳光充沛。
已经过了九月,晨光熹微中,秋日的阳光在一片鱼肚白的绵软云团下冉冉升起,将那宝蓝色的天空晕染出来一片赤金。金波荡漾,看在甄纯洁的眼里有一种虚幻的距离感,那若隐若现的光就那样兜头盖脸的落下来。
支离破碎的树荫摇曳生姿,此刻,甄纯洁就站在树荫下。
放眼望去,两个低眉浅笑的狱警已经进入了不高的门墙,消失在了纯洁的眼睛中。
她呼口气,呵气成霜,这明明才九月,为何就这样冷。
一种瑟瑟发抖的刺骨寒意,好像幼兽一样一寸一寸的侵袭到了自己的内心。迎着默然的秋阳,纯洁一步一步的朝着未知的领域去了。
路上行人窃窃私议,纯洁总是疑心这些人是在看自己,在狱中,疑神疑鬼的日子过惯了,乍然回归到温暖的群体中。也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惶恐,她这几年做小伏低可不是为了早日挣脱牢笼出来吗?
她虚握着拳头,用这样虚弱的力量给自己加油打气。
嘿,五年了,终于重见天日。
从拐角那阴森森的位置出来以后,新绿初爆,街上一片五光十色。五年前,她因为一场金融犯罪,锒铛入狱。
彼时,天色与今日简直一模一样!这么快就物是人非?
纯洁置身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中,居然不知道该向左还是向右,或者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自己生存的坐标吧。
五年前,她才二十岁,爱错了一个人,这才……
那一天,在纯洁的记忆中,人人欢声笑语,她呢,被荷枪实弹的警官围追堵截,最终戴着手铐进入了警察局。其实有什么好逃的呢,现如今的科技那样子发达,这案件又是那样容易侦讯,三堂会审都不用,直接点头画押就是了。
对,陆展元。
她是被冤枉的,翻案的机会那样多,甚至案件堪称漏洞百出,但是为了她爱的人,她还是委曲求全,接受了命运对自己不公的安排。
陆展元说,他会等她回来的,一旦她甄纯洁回来以后,立即和她在一起。年少的爱情,就像是蜜饯一样,这禁果稍微一沾舌头,就让女人甜蜜的无与伦比。
他总以为,他的话是金口玉言,他总以为,他是具有责任心的一类人。社会精英嘛,可不是?
但是五年了,只有刚刚入狱的时候,他过来看过一眼自己,那以后的四年,纯洁是在不停的反刍记忆中生活的,他的音容笑貌,好像宛如昨日才刚刚看到似的。
没有想到,已经五年了。
时间多么残酷,可以让年少的爱情那样轻而易举的变味,也可以让自己从一个千娇百媚的都市丽人变成现如今的样子啊。
嗨,想什么,只要是出来了可不是要好好的活着。管他什么陆展元不陆展元,活着才是王道啊。
从另一个几乎封闭的世界出来,纯洁几乎丧失了语言与交际能力,她今日穿着入狱以前的一件衣服,这衣服就五年前的流行趋势来看,还是入世的。
不过就现在看来,那荷叶边的鱼尾裙已经有哗众取宠的感觉,尤其是那一件韩版的粉红色衣服,简直让人倒胃口。
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自己五年前的品味这样子恶俗。
只记得,在买衣服的时候,她总是无可不可的的态度,陆展元喜欢什么,她甄纯洁就穿着什么,这就是年少的爱,可不是爱屋及乌。
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次没有看过自己了,路旁有一个水洼,她拢一拢凌乱的鬓发,朝着那前面的水洼去了。
艳阳高照,有几只麻雀让这异乡人一样打扮的女子给惊飞了,纯洁三步并作两步,已经到了前面的水洼处,就着那一碧如洗的水看着。
还好,除了衣衫不是很好看,面容还算得上精致,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尽管五年的物是人非已经抹去了她脸上的稚嫩,但是增加了一种风韵犹存的美,那种美不算惊心动魄,但是也会让人我见犹怜。
“嗤”的一声,一辆黑色宾利房车已经远道而来,方向正好是纯洁站立的位置,她因为在分心看倒影,倒是没有听到司机师傅那疯狂按铃并且叫嚣骂娘的声音。
“哗——”
水花四溅,一股污浊的泥巴已经沾染在了那白皙的小腿上,纯洁这才回过神,而房车也是堪堪的停在了自己的脚边。
膝盖擦伤!只可惜连叫疼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已经机关枪一样的开始咒骂自己。
“你瞎了眼睛吗?真是!在这里看什么看,长成了这个鬼样子,乡下人第一次进城啊,还看!”
一个飞机头的青年摇开车窗玻璃,一连串咒骂已经脱口而出!纯洁呆了,五年的牢狱之灾让这个曾经也是伶牙俐齿的女子只有忍受的份儿。
“你……”纯洁涨红了脸,想要申辩两句,但是搜索枯肠,居然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张口。
懦弱已经成了她此刻的标签。
“你什么你,没事就滚开,当自己是菜市场呢,穿的花里胡哨的。”
菜市场,什么跟什么啊!纯洁没有想到,当今的文明社会中居然还有这样火爆脾气的主儿,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纯洁敛眉,稍微打量了一眼开车的人,这人西装革履,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那没口德的斯文败类。青年遂也看着纯洁,因为纯洁的态度还算是不错,他摆摆手,做了一个“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手势,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纯洁叹口气,自己为何会这么倒霉。
车子开走了,她这才提醒自己,一定要集中心力,她现在人虽然是菜市场的装扮,但是心比菜市场高贵多了。
还没有走开,黑色宾利又一次倒回来。
“那什么,盛先生有话和你说。”纯洁完全懵了,究竟是什么情况?车子刚刚倒回来,又是给自己溅了一腿的污泥浊水,她忍受着刺骨的冰寒,正在发愣的时候,右手边的车窗已经打开。
先是看到一张冷峭的脸,接着就是那锋利的好像匕首一样直杀人心的眼瞳,那橄榄型的墨瞳不辨悲喜,似有风起云涌,不过很快就风轻云淡。黑漆漆的眼仁,带着一种淡淡的蛊惑。
“刚才沈浩开车太急了,弄脏了小姐你的衣服,这个你拿着,算是赔偿。”他伸手,指骨白皙的好像一段羊脂玉一样,纯洁往常跟着陆展元也是见过不少的市面,羊脂玉好歹也是见过的。
用羊脂玉媲美这手指,好像还逊色了点儿。
“喂……”提醒一句,尾音上扬,“衣服,”指了指,“记得去买一件干净衣服,菜市场一样。”
说完,那手已经探回去,好像唯恐两个人有什么亲密小动作一样。纯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握住了手中袋子的,看来钱的数量不多,但是体积很大,四方四正还沉甸甸的。
“不用,不用……”纯洁嘟囔。
但是车子已经去了,纯洁打开这袋子,看一看以后,里面不是人民币,而是一个世界名表。
百达翡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