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滚蛋饺子

　　近来徐来的身体挺好，在综治办也上了两三个月的班了，虽然忙里忙外的，但气色不差。夏晴的工作也是失而复得，俩人双工资，日子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巴巴了。这不他俩刚商量好，下回再赶上都休息，就一起去县里买电器。

　　这也算是吃过黄连喝蜜糖——苦尽甘来了，但有个事情却让夏晴越来越发愁，最近几乎都到了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地步了。这事儿说简单挺简单，说复杂也挺复杂，那就是：现在怎么看待自己和徐来的关系。

　　夏晴当初同意嫁过来，主要是为了逃离韩家，也不想让弟弟晓军再受歧视了，对徐来是没有一点私情的，甚至还有些愤恨。后来相处时间长了，发现徐来这人人品不错，为人正派，挺会关心人，和他在一起也觉得安心、踏实。

　　但这就是爱吗？！夏晴不知道，也说不清。

　　一想到和徐来确立了关系就得把自己交出去，夏晴就没来由的打退堂鼓，或许即便是有些爱，那也是爱得不够吧。

　　徐来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俩人都憋着没点破，你想我也想的时候，气氛就会变得很奇怪……一般这种时候，夏晴就会说自己累了，先回西屋休息了——一如夏晴刚来的时候，徐来也是经常睡遁。

　　同在一个屋檐下，确实也没其他好借口。

　　这天夏晴休息，早早起来给徐来煮了点粥，配了点榨菜，看着他吃完了。乡政府离着徐家房子村有个十里八里的，徐来中午都是在单位吃，傍晚才回家。

　　徐来提了公文包这就要出门，夏晴心情大好，叮嘱他早点回来，晚上做好吃的，“纯肉囫囵个儿的饺子”。

　　徐来走后，夏晴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休息日嘛，就是要“休息”……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了，她也不着急，随便垫吧了几口，就出门称肉约面去了。

　　肉买回来仔细洗了两遍，翻来覆去剁成肉馅，加上大葱、生姜、酱油、香油等调料，瞬间香气就扑鼻了起来。面粉加温水和得不软不硬，醒上一会，双手将面团搓成长长的圆条，揪出一个个剂子，再用擀面杖擀成浑圆。肉馅适量，面皮包裹捏出6个褶，寓意六六大顺。

　　夏晴很快便包出满满一案板饺子，个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就等下锅煮上一煮了。她找出两个小碗，各倒了点陈醋，又在醋上点了几星香油，想起徐来吃饺子爱就蒜，也给他剥了几瓣备着。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差徐来了。夏晴一想到呆会儿就能吃到热乎乎的肉饺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早上特意叮嘱徐来下班早点回来，结果却是回来的比哪天都晚。进来也不说话，转身去了东屋，像是有什么心事。

　　夏晴也不以为意，心想可能是他工作忙，有些累了。开开心心地煮起了饺子，不一会便熟了，捞了好几大盘子。

　　“徐来！吃饭啦！饺子熟咯……”夏晴喊道。

　　徐来没搭腔，在东屋磨磨蹭蹭地，半天才出来，饺子都有些凉了。

　　夏晴一直等他呢，见他在饭桌旁坐下了，将一盘饺子往前一递，说道：“工作太累就和表哥韩卫东说说，让他别给你安排那么多活儿，身体最重要，你说是不？赶紧吃吧，都快凉了……”

　　夏晴说完，夹起个饺子，蘸了点醋，正要往嘴里送，只听徐来说道：“先不忙吃，夏晴，你等一下……”

　　夏晴头一回见徐来这么严肃，愣住了，筷子悬在半空，说道：“啊？咋了……”

　　徐来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放在桌上，推给了夏晴，说道：“下了班我去信用社把存款都取出来了，零钱也都在这儿，你拿着……”

　　夏晴倒是不客气，一把就都揽了过来，打趣道：“怎么滴？这是要上交财政大权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徐来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

　　夏晴大大咧咧：“我知道，不就是每个月得给你留点钱零花嘛，看你那样！抠抠缩缩的，少不了你的就是了！”

　　徐来低着头，不敢看她，说话声音很小，几不可闻：“不是，是……是这样的……我们综治办有个姑娘……同事，对我挺……挺好的……”

　　夏晴听到这话，全身都僵了，实在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讷讷地说：“然……后呢？……”

　　“就是对我挺……挺照顾的，总是帮我做事情……还总做吃的给我……”

　　“哦……”

　　“……嗯……”

　　这饺子是没法往下吃了，夏晴放下碗筷，正襟危坐，冷冷问道：“她……咳……她叫什么名字？”

　　“王玉兰。”

　　“名字倒是好听，那她知不知道你已经成亲了？”

　　徐来一直低着头，不敢瞧夏晴，回答道：“我……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既没去民政局领证登记，又没办酒举行仪式……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咱俩都……不算成亲了……我就和她照实说了……”

　　“你混蛋！”夏晴有些怒了，“那她怎么说？！”

　　“她说她……不介意。”徐来说着还摇了摇脑袋。

　　“好啊你，徐来！你真好！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花花肠子……”夏晴几欲落泪，强行忍住，声音都有些哽咽了：“那……那你想怎么办？……”

　　“我也老大不小了……想把事儿尽快办了……”

　　夏晴点点头，说道：“今天你这是和我摊牌，嫌我碍眼，让我挪地儿是吧？！行行行，你行！明天我就走！现在我就走！！！”

　　夏晴已是泪流满面，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冲，徐来赶紧拦住了。

　　徐来道：“我知道韩家你不想回，我三叔有间平房一直空着，就在村东头，我和他都说好了，让你先搬过去住着……锅碗瓢盆我都给你置办齐了……”

　　夏晴边哭边说：“你想的可真周到……枉我还心心念念地给你包饺子……滚蛋的饺子进门的面，我真是自己咒自己！行行行！我滚蛋！我滚蛋！……”

　　徐来将桌上那沓钱抄了起来，强塞给夏晴：“这钱你拿着……以后有需要你说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又把腕上的牡丹牌手表摘了下来，“手表你也带着，也能换些钱……”

　　夏晴崩溃了，用力捶打着徐来的手，一下，一下，又一下，痛哭道：“谁要你的破表？！破表！破表！破……呜呜呜……”

　　徐来低着头，愣愣地站着不说话，任由夏晴发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