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重修庙宇

　　夏晴治猪瘟也算是轻车熟路了，照方抓药，熬了几大锅，在养猪场呆了十来天，一场灾祸又消弭于无形。

　　朱场长又笑开了花，再次杀猪庆祝。二师兄们表示还不如别给它们治病呢，起码死后还能留个全尸。

　　夏晴身心疲惫，带着一股子猪粪味回了家，躺下睡了一天一夜。

　　早上不想起，还迷糊着，听到有人在门外数来宝：“我是登贵府，喜气先，人杰地灵乐无边。升官发财是寻常，出将入相顺当当，人间福寿都享尽，平安喜乐又一天，又一天……”

　　夏晴心想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一骨碌起了身，匆匆套了件衣服就冲了出去，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聂老道。

　　“您这是演得哪一出呀？”夏晴大惑不解。

　　聂老道见是夏晴，微微一惊，随即恢复了往常的嬉皮笑脸，抬头看了看院门，说道：“丫头，这是你家？老道我厉害吧，没认过门，找着门了嘿。”

　　夏晴赶紧把聂老道往屋里让。

　　聂老道一摆手：“不进去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夏晴哪能让老道就这么走了，死活给拽屋里了。

　　问了好久，聂老道才说出原委：关帝庙年久失修，不定什么时候就倒了，他便打算化缘筹资，重修庙宇，这不正十里八乡挨家串呢。老爷子生性洒脱，还学起了数来宝，图个乐，也给大家带点喜气。

　　聂老道嘴一撇，晃晃脑袋：“想不到老道我也有需要臭狗屎的时候……”

　　夏晴哪能坐得住，把家里所有的钱，连毛带分的都找出来了，叠得整整齐齐，拿个橡皮筋扎着，双手递上：“这点钱您先用着，等下个月我和徐来发了工资，我给您拿到庙里去。”

　　聂老道不去接，沉着脸道：“丫头，你这是干什么？我就知道你得来这出，你收回去。要早知道这是你家，我都不来！”

　　夏晴一听，眼圈红了：“您救了我，又救了徐来，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这点钱算什么？能抵得上我们两条命？”

　　聂老道说道：“我啊，就是讨厌知恩图报的事儿，忒俗。我帮你那是咱们有缘，我乐意！可不是为了图你这个，图你那个的。”

　　“我都知道，我这不是报恩，也是我乐意！”夏晴好说歹说，才把钱塞给了聂老道，还给提上了些米面蔬菜，远远送出村口，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夏晴回了肉联厂，一时还没想好去哪个车间。王厂长也没催，让她多转转，各个工种都了解一下，选个自己喜欢的。

　　发工资了。

　　夏晴领了工资，家都没回，直奔韩庄子村口的关帝庙。远远就听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短短一个月不到，居然钱款到位，破土动工了。

　　原来破败的两间小砖房，现在扩建成了三间正房，地基已然成形，庙院子也计划翻建一新。

　　聂老道正在咔咔地啃苹果，三口两口便只剩下个核儿。见夏晴来了，背着手摇头晃脑：“丫头，怎么样？咱老道厉害吧，咱可不是一般人！”

　　夏晴啧啧称奇：“您真是太神了！钱都哪来的？”

　　“呸呸呸！臭狗屎！”聂老道还是那么仇钱，但随即一脸得意，“自然是老道我化缘化来的。”

　　夏晴将工资递了上去：“我们这月发工资了。”

　　聂老道往外一推：“用不着，仨瓜俩枣的……”

　　夏晴瞪大了眼睛：“您……！”

　　聂老道还在嬉皮笑脸：“我老人家怎么了？”

　　“您的手怎么了？！”

　　聂老道闻言，赶紧又把手背了过去。

　　“我看看！”夏晴有种莫名的伤感。

　　“看什么啊，没什么好看的！”

　　“不行！我就得看看！”夏晴强行掰过聂老道的胳膊，只见手上缠着纱布，隐隐透着血迹，看形状似是少了——两根手指。

　　夏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抬泪眼问道：“您……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丫头你饿不饿？咱有上贡的大白馒头！”

　　“您别打岔！您这手是怎么回事？！”

　　“哦……丫头你是问这手啊……你不说我差点都给忘了。”聂老道挠挠头，“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一点，是吧？！”

　　夏晴泪如雨下，一再追问，聂老道才说出了实情。原来他走街串巷，十里八乡都走遍了，募集的资金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也难怪，大家活着都费劲，哪有闲钱捐了修庙。从来不爱钱，不想碰钱的聂老道可犯了愁，翻来覆去，整天整天睡不着。

　　有天夜里，他在昏睡中惊醒，突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取来菜刀，剁下来左手两指，以香灰疗伤，又将断指过油炸了七遍，高温防腐。聂老道手托断指化缘筹资，以示自己的大无畏精神和重修庙宇的铮铮决心。

　　村民被聂老道的行为所震撼，纷纷捐款捐物，还感动了城关县的赵大善人、张大善人，赵张二人捐出大笔资金，关帝庙这才得以重建。

　　聂老道说着经过，夏晴却早已泣不成声：“是……是我无能，让您……您受了这么大……的罪……”

　　“老道我受罪了？！我可不这么觉得。”聂老道爱抚着夏晴的头发，“丫头啊，人在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关键看你怎么想。我是一心要重修这关帝庙，可别人不知道，那老道我就得想法子让他们知道。真能让这座三百多年的古庙焕然一新，别说两根手指，就是断条胳膊，老道我也愿意。”

　　“丫头，老道我很清楚自己这辈子想要什么，想干什么，那你呢？你知道吗？”

　　夏晴边哭边说：“我……我要挣好多好多好多钱，给您修座好大好大好大的庙……”

　　“哈哈哈哈……”聂老道还是一如既往地豁达，“丫头，你这是小爱，那大爱呢？”

　　夏晴有些迷茫了：“大爱？！大爱是……是……”

　　“打住，我不听。丫头，你的大爱是什么别和我说，和自己个说。”聂老道问道，“大白馒头，吃不吃？”

　　夏晴垂着头，没精打采地往家走，满脑子都是“大爱”、“小爱”……

　　第二天一上班，夏晴就去了王厂长办公室，说她想好了，去制药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