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猪瘟祖宗

　　第二天，夏晴刚进车间大门，就被吴有德拦住了。

　　“我说夏晴，你也太无组织无纪律了吧？！上班迟到！要是厂里人人都像你，这工作还干不干了？！”

　　夏晴抬头看了看车间里的挂钟：“吴主任，厂里规定8点半上班，现在才8点28，怎么就迟到了？”

　　吴有德气急败坏：“夏晴你可以啊！不但不老实承认错误，还学会顶嘴了？！这是要造反了？！没迟到是吧？你来了就穿便服上班？换工作服的工夫不算时间？！”

　　夏晴点点头，去更衣室换工作服去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对着吴有德大喊：“吴主任，麻烦你看看时间，现在才刚到8点半，你说的不对，我根本就没迟到！”

　　吴有德的鼻子都要气歪了，把小组长叫了过来，吩咐车间里有什么重活累活，都交给夏晴干。

　　“主任，您不是说夏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别安排这些给她么？晨会上强调好几次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我说什么你听着就是！”

　　“好……吧……”

　　夏晴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人，搬肉、卸肉、装车，安排什么干什么，倒也过得充实。

　　蔡晓梅和王慧芝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时不时地就过来搭把手，帮帮夏晴，想必她们二人也被骚扰过。得罪了一个吴主任，结交了两个好姐妹，不亏。

　　吴有德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天夏晴正装车，忙得满头大汗，被吴有德叫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在，吴有德正襟危坐，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两个八度，好让大家都听到，已示公正：“夏晴，你也知道，咱们肉联厂和养猪场是兄弟单位，都属县二商局管理。有个事情是这样的，养猪场最近闹了猪瘟，人手严重不足，养猪场的朱场长就向咱们肉联厂求援。要求尽快调几个人过去帮忙，经过厂里的集体研究，集体决策，决定派你过去，也算是锻炼新人吧。你把手头工作交接下，马上就去，可千万别耽误了事儿……”

　　夏晴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也不以为意，说道：“行！除了我还有谁？我们结伴过去。”

　　吴有德略显尴尬：“第一批就你自己，厂里正在加紧研究第二批的人选……”

　　夏晴心里明镜似的，不过这也算是正常工作调动，不好发作，只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吴有德望着夏晴的背影，冷冷地哼哼了两声。

　　养猪场和肉联厂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成千上万头猪，密密麻麻地挤在一间间猪舍里。猪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和屎尿臭味混合一起，让人闻了作呕。得了猪瘟的病猪都被集中在一块，能治则治，治不了的就要无害化深埋了。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头猪可以让上百户家庭改善生活，每死一头猪，朱场长都仿佛有心灵感应，就像从他身上掉了块肉一般，疼得直哼哼。

　　这次得病的猪有上百头之多，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有的嘴里还往外吐白沫。大家全都束手无策，给它们改善伙食、打针、灌板蓝根，一概没用，夏晴也是暗自着急。

　　就这样在养猪场呆了六、七天，猪瘟不但没控制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朱场长遭遇了千刀万剐，干脆躲在办公室里不出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下班路上遇到几次桂萍和桂萍妈。现在桂萍已是乡供销社的售货员，这在当时可是大美差。那时的供销社，门儿难进，脸儿难看，事儿难办，全占。能当上供销社售货员，那社会地位，真是给个村长都不换。

　　桂萍穿金戴银，衣着讲究，桂萍妈也是母凭女贵，精神飒爽。夏晴则是人未到，味儿先至。

　　桂萍妈和桂萍一齐捏住了鼻子，问道：“夏晴，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你不是在肉联厂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沤猪粪了呢。”

　　“舅母、桂萍？这么巧……”夏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嗯，什么都没闻出来，估计是习惯了，“现在我暂调养猪场了，那边是有点味儿……”

　　寒暄了几句，桂萍妈赶紧拉桂萍走了，没走几步，桂萍妈对着夏晴指指点点：“看到没？看到没？我说什么来着？没人没关系就是不行！这不好好的肉联厂，让人使坏给弄去喂猪了……”

　　连轴转了十几天，好容易这天夏晴休息了，把全身衣服都换了，出门买了两提点心和两兜水果，打算去关帝庙看看聂老道。自从上一次一别，可谓是沧海桑田，真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老人家。

　　离着关帝庙老远呢，就瞅见聂老道在躺在躺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啃馒头。

　　聂老道见夏晴来了，也不起身也不打招呼，真仿佛女儿回了娘家一般，一点不用客套。

　　夏晴将点心和水果放下，笑吟吟地看着聂老道。

　　聂老道被瞅毛了，咽了一口馒头，问道：“丫头，笑什么呢？”

　　“您之前不是把钱都给了我嘛，我看您日子反而越过越滋润了呢，上次看您啃窝头，这回都改馒头了……现在白面可是稀罕东西……”

　　“呸呸呸！什么钱？！臭狗屎！”说罢聂老道晃了晃手里的馒头，笑得像个孩子，“嘿嘿，可好吃了，化缘化来的，咱老道的本事……”

　　夏晴给聂老道倒了杯水，端了过来，然后蹲着一旁，静静地看着。

　　聂老道又吃了两口，发觉哪里不对劲，问道：“丫头，怎么了？想吃？！”

　　“想吃什么啊，您吃！”夏晴说着没动，“我就喜欢呆您身边，感觉特别舒服，特别安心。”

　　聂老道笑笑，没说什么，正准备再接再厉地与馒头搏斗，突然感觉闻到了什么：“丫头，过来，凑近点！”

　　夏晴照做。

　　“转个身……”聂老道边说，边使劲地闻了起来。

　　好一阵子，聂老道才回过神来，还闭着眼睛回味了一番：“好！过瘾！还是熟悉的味道！”

　　夏晴被逗得哈哈大笑：“我说您这是什么鼻子呀！还行不行了！猪粪味让您整得和抽大烟似的……”

　　聂老道嘿嘿一笑：“丫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道我和猪比和你有缘，养过好几十年呢……”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拿我和猪比？！”提起猪，夏晴灵机一动，“那您……会治猪瘟吗？”

　　“猪瘟？！我是它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