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以死明志

　　夏晴噌一下站了起来：“肺痨？！你们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忒缺德了！我不嫁！”

　　老韩头将烟袋锅狠狠往桌上一摔，烟丝四溅，怒骂道：“还反了你了！你说不嫁就不嫁？！这事由得了你？！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我养条狗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呢。”

　　这一下将夏晓军和韩桂雨两个小孩子吓着了，哇哇大哭起来。

　　夏晴则是一脸倔强：“反正我不嫁！给桂萍定的亲凭什么让我嫁？！谁爱嫁谁嫁！”

　　“桂萍？！”这回轮到桂萍妈发难了，“你以为你是谁呀？能和桂萍比？！桂萍又不是你，没爹没娘的。”

　　桂萍妈说话没轻没重，从来都是想起什么说什么，可这下正戳到了夏晴的痛处。她眼泪顿时就淌了下来：“我是没爹没娘，没爹没娘就不是人，就活该被你们欺负是吧？！反正我是个外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你们就知道关心桂萍，关心钱！”

　　这话正中要害，老韩头恼羞成怒，使劲一拍桌子：“你这孩子蹬鼻子上脸不是？！谁关心钱了？！瞎说八道我抽你信不信？！”

　　夏晓军虽然年纪还小，但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把兜里的糖果掏了出来，使劲往桌上扔，边扔边哭：“我不吃！我不吃！臭糖！臭糖！”扑过去抱着姐姐的双腿不撒手了。

　　夏晴搂过弟弟，对着老韩头和桂萍妈怒目而视。

　　桂雪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吼道：“我姐不嫁，也不能让晴姐嫁，我嫁！我嫁行了吧！你们满意了吧！”

　　老韩头扬手就是一巴掌：“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给我滚一边去！”

　　桂雪哪儿受过这气，刚要顶嘴，见老韩头晃晃巴掌还要打的样子，捂着脸回了西屋，将门重重一摔。

　　夏晴也觉得这屋是没法待了，领着弟弟，边流眼泪边回了自己的住处，那间破旧西偏房。

　　桂萍妈追了过去，本想推门进去，发现从里面用插销插上了，只好在门外接着做工作：

　　“夏晴……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和她爹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还能害你不成？徐来是独子，又病的不轻，你过了门受不了几天罪，回来老徐家的家产还不都是你的？还有，我把你的情况和人家一说，本来有个拖油瓶谁都嫌弃，可人家徐家没有，还说打算收晓军当干儿子呢，你说说这样的家庭上哪儿找去？”

　　“我和她爹也不是贪那点彩礼钱，确实是花得差不多了，你也知道，东西买来再卖，那可就不值钱了。你就忍心看你舅舅、舅母卖房子卖地？！我们也不是不管你，我和她爹都商量好了，只要你答应了，成亲的时候我们出钱，陪送你两件电器……”

　　“夏晴……你也想想，这么多年了，不说舅舅、舅母怎么疼你，起码你们姐俩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和她爹也就求了你这一件事，成不成？”

　　夏晴被念得头疼欲裂，捂着耳朵哭喊道：“我不听！我不听！你走！”

　　桂萍妈哪儿受得了这个，瞬间脸一拉，声色俱厉道：“夏晴！我好声好气和你说，你还来劲了？给脸不要脸！我把话给你撂这，这门亲事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要是再耍再闹，明儿就给我卷起铺盖卷，睡到大马路上去！我们老韩家，不养白眼狼！”

　　“哎呦，桂萍妈？怎么了这是？跟谁呀？”老韩家吵成了一锅粥，都没发现院子里进来个人。

　　“亮子妈？你怎么来了？我这不是给夏晴说了门亲事嘛，这死孩子真拧！不答应。”桂萍妈倒是说得云淡风轻。

　　“我是来看夏晴的。”亮子妈说着晃了晃手上提的塑料袋，里面是五六个青苹果，“今天麦场上不是有流水席嘛，我家亮子吃了块奶糖，你猜猜怎么了？卡着了！你说气人不……”亮子妈一拍大腿，“还好你家夏晴也在，三下两下，给弄出来了！”

　　桂萍妈吃了一惊，没想到今天还发生了这种事儿。但她余怒未消，没好气地说：“她可不是我家的，人家夏晴是谁呀？！咱啊，哪儿高攀得起！……我说亮子妈，下回你可把亮子看好点，多吓人呐……”

　　“可不是嘛……吓得我魂儿都没了，半天才缓过来……”亮子妈凑近了小声问，“你们闹得这么厉害？这是因为啥啊？”

　　“为啥？！”桂萍妈可不怕别人听见，故意将声音提高八度，绘声绘色地事情的原委经过说了一遍，临了还不忘再埋怨夏晴不懂事，白养她了。

　　亮子妈听得直咧嘴，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把苹果放在了门口，冲里面喊了声：“夏晴，苹果给你放下了哈，今天多亏你了……我走了啊……”

　　亮子妈转身出了老韩家院子，嘴里喃道：“唉，这事闹得，作孽呀……真是人好命不好……”

　　桂萍妈又絮絮叨叨了一阵子，无非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夏晴则是躲在屋里一言不发，任由桂萍妈自由发挥。

　　桂萍妈发挥累了，咒骂了几句，回屋休息了。

　　夜深了……几个屋的灯都陆续黑了下来。夏晓军哭累了，沉沉睡了过去，夏晴却怎么都睡不着，直愣愣地坐在床边发呆……

　　她觉得自己的命好苦，重生在这个有很多鸟拉很多屎的时代就够悲惨了，还重生在这样一个极品家庭。她的脑子很乱，好像想了很多很多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她觉得时间已经停止了，四周皆是黑暗，而自己还在身不由己地，向更深的黑暗坠下去，坠下去……一直坠了下去……

　　时间终究还是不会停止的，太阳也会照常升起。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渐褪去，天空开始微微泛白了。夏晴泪已哭干，呆呆傻傻的好似没了神志。

　　“天要亮了呢……”夏晴喃喃说道。

　　是啊，天亮了，大家就又都要起床了，她就又要面对韩家人了……

　　夏晴起了身，扭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弟弟，抽泣了一下，轻轻走出了院子，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能去哪里。她只是觉得，必须离开这里。

　　转来转去，夏晴来到了村口的小河边。这条河是人工开凿的，用来浇灌庄稼和汛时泄洪。河上有座桥，她站在桥上，看着河水静静地流淌向远方……

　　突然，她很有纵身跃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