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彩礼风波

　　原主的记忆汹涌而出，好似洪水泄闸，搞得夏晴头痛欲裂。她只好放慢脚步，往前蹭着走。

　　原主的父母前些年出车祸没了，留下她和一个弟弟：夏晓军，姐弟俩相依为命。为了给父母办丧事，她不得不把唯一的住房卖了，没有了生活来源，本来学习成绩优异的她也不得不辍学回家了。

　　她和弟弟现在借住在舅舅老韩头家里。老韩头一心想要个儿子，却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韩桂萍，二十出头，和夏晴年龄相仿；二女儿韩桂雪，比桂萍小两岁；三女儿韩桂雨，7岁。老韩头每每想起自己没儿子的事，就郁闷得不行。村里人也都笑话他，说他这叫“一波……三折”。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老韩头家就是那种普通的农家院，正房三间，东西偏房。一进正房的是中屋，右手边盘着一口大灶。东屋老两口子住，砌了一个大炕，到了冬天烧火做饭的时候，顺便就把炕烧热了。西屋放着几张木板床，韩家三姐妹住。而夏晴和弟弟夏晓军，便只能住在西偏房里了，冬冷夏热，门都关不严，冷风也进，蚊虫也进。

　　有了夏晴这个“外人”，老韩头一家可谓是作威作福了，所有的家务活夏晴全包：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就这样，还总被人嫌弃是在“吃白食”。只要稍稍不对舅舅、舅母的心思，他们是动手就打，张口就骂。

　　这样对夏晴也就罢了，对弟弟夏晓军更是过分。夏晓军和韩桂雨一个8岁，一个7岁，本来少年心性，就是好吃。可舅母但凡买了点好吃的，瓜果梨桃，糖果零食什么的，总是背着夏晓军，偷偷拿给桂雨吃。

　　夏晴有时撞见了，就会躲在一旁暗暗伤心。这时夏晓军就会过来抱着姐姐，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安慰道：“姐姐，我不爱吃那些，太甜，吃了牙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夏晴心道不好，来不及做饭了，到家免不了又要挨一通臭骂。

　　急匆匆赶了回去，却发现晚饭已经做好了，还比平时多加了两个菜，今天非年非节的，居然还做了条鱼。弟弟夏晓军更是满脸幸福，正在吃点心，裤兜里还装着满满一兜糖。韩家三姐妹围坐在桌子旁，但都没有动筷。

　　这架势和往常大不一样，夏晴心里纳闷：她刚刚是拯救了一个小男孩，还是拯救了整个银河系？！

　　老韩头两口子见夏晴到家了，起身相迎，满脸堆笑：“回来啦？来来来，吃饭了，都等你半天了。”

　　“牙拔完了头疼的厉害，耽误做饭了，下回我肯定注意着时间。”夏晴怕挨骂，先坦白交代，说得心惊胆战。

　　老韩头倒是宽宏大量：“没得事，没得事，先吃饭，坐下说。”

　　土豆丝、炒鸡蛋、小油菜、糖醋鱼，甚至面条汤里都卧了鸡蛋，今天饭菜的丰盛程度让夏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拿碗装了米饭，不去吃鱼，只是偶尔夹几根土豆丝，喝汤的时候也是只捞面条，避开了卧鸡蛋。

　　饭桌上的气氛也很奇怪，老韩头两口子你瞅我，我瞅你，几乎不动筷，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桂萍、桂雪全都低着头机械地扒饭，吃得没滋没味；只有晓军、桂雨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看见这么多好吃的，没心没肺地往嘴里塞，好似过年一般。

　　老韩头在桌子下面捅了老伴儿一下，桂萍妈这才开了腔：“那个……夏晴呀，你说这些年，我们对你咋样？”

　　“舅舅、舅母对我都挺好的。”夏晴不说这个还能说啥。

　　“是吧？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你看你和晓军都好几年了，又吃又住的……”桂萍妈说到这，被老韩头狠狠瞪了一眼，才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干咳了一声，接着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和她爹给你说了门亲事，你看咋样？”

　　“亲事？”夏晴有点云里雾里搞不明白，满脸疑惑地问道，“谁呀？干什么的？”

　　话已开头，老韩头把话接了过去：“他啊，也是咱长丰乡的，徐家房子村的徐来，去年刚当兵回来，小伙子棒着哩。”

　　桂萍妈也随声附和道：“我和她爹都见过好多次了，那人啊，真不错！”

　　夏晴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道：“桂萍也没对象呢，他这么好，要不定亲给桂萍吧，我不着急。”

　　桂萍听到这话，头埋得更低了。

　　老韩头掏出旱烟袋，拿洋火点着了，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本来这门亲事，就是给桂萍定的，谁知道……”

　　桂萍妈见势不妙，赶忙将话抢了过去：“谁知道人家彩礼也给了，日子也定了，桂萍又不愿意了，你说这事儿闹得……后来我们不就想起你来了。你看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找个主儿了。你嫁过去啊，日子一定错不了！”

　　“桂萍反悔了？”夏晴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桂萍，你和我说，是这样的吗？”

　　桂萍低头不敢看她，沉默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桂萍妈接着说：“本来他和桂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和她爹这才动了彩礼钱。咱家不是一直没电视嘛，桂雪又总吵着要那种俩喇叭的录音机，都嚷嚷好几年了。前两天我和她爹在县里商店都定完了，明儿后的人家就给送家来了。还有咱家的南房，也一直没起呢，这回呀一手活儿，建筑队她爹都给找好了。”

　　桂萍妈一指夏晓军：“连晓军吃的零食，都是拿彩礼钱买的哩。”

　　夏晴点了点头，绕了一大圈，终于知道桂萍妈是什么心思了，说道：“合着这事是彩礼花得差不多，没法给人退回去了，就打算把我嫁过去抵债，是吗？”

　　桂萍妈甩脸子不高兴了，阴阳怪气道：“抵什么债？！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

　　桂雪听到这儿，把脸歪向一边，气呼呼地吃不下饭去了。

　　桂萍妈换了副面孔，接着开导道：“成亲这种事呀，宜早不宜晚。早点是你挑别人，晚了可就是别人挑你了。咱村儿里头就有好几个老姑娘，年轻的时候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快三十了也认了，不都是随便找了个男人就嫁了？”

　　这话倒是在理儿，夏晴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那好吧，那我就……见见？”

　　桂萍妈忽然脸色尴尬，不说话了。

　　老韩头吧嗒吧嗒吐烟圈，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说了：“这事儿……纸终究包不住火，我和你直说了吧。徐来那小伙子，人是不错，就是最近他身体有点不大舒服……”

　　夏晴追问道：“他身体怎么了？”

　　许久，才从老韩头嘴里挤出两个字：“肺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