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魔途

　　西方灵山，极乐世界，万佛祖地，佛祖所在！

　　这日，灵山之巅，佛祖讲禅，众佛陀菩萨，罗汉天王，护法使者皆恭然倾听。

　　佛祖坐定与三十六瓣金莲之上，一手施然于腹前，一手作说法印，梵音阵阵，有天花自虚空飘落，异香衍生，佛光万丈，普照三千恒沙。

　　孔雀大明王驼于坐下，金翅大鹏王与肩头站定，作展翅欲飞状，莲座之前有一长明灯无风自曳，大雄宝相宏伟庄严。

　　“旃檀功德佛，斗战胜佛为何不到？”

　　佛祖在讲禅至半时后，环视一周，见众僧皆是恭敬受言，只是那猴子却是未到，想起这猴子平日里行事的斑斑劣迹，不禁心生嗔意，开口问向旃檀功德佛。

　　“启禀佛祖，贫僧不知。”

　　突然被佛祖提起自己那顽劣徒儿，旃檀功德佛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只能如实回答。

　　“这泼猴，我佛讲经如此大事竟敢怠慢，还想再被镇压个五百年不成？”

　　见佛祖言中隐有怒意，佛祖身旁，阿难急忙怒声喝道。

　　“你敢！”

　　旃檀功德佛佛像慈悲，脸上微笑不变，却冷然说道。

　　当年这个大和尚还是金蝉子的时候，便是敢于佛祖较真，如今十世轮回，八十一难成佛，更是耿直不弯。

　　“玄奘——佛前不得无礼！”

　　观世音菩萨出声劝道。

　　“菩萨所言极是，只是，我那徒儿虽是顽劣，但还轮不到别人管教！”

　　旃檀功德佛颔首，而后冷冷地瞥了阿难一眼，说道。

　　“旃檀功德佛，与佛前无礼，冲撞佛祖护法，讲经完毕之后，着于道场闭关百年不得出世。”

　　佛祖说道，宝声宏大，威严绝伦。

　　“尊法旨！”

　　旃檀功德佛双目依旧古井无波，双手合十，躬身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际，陡然传来一阵尖锐凄厉，一往无前的桀骜大笑！

　　“如来——你好大的本事啊！俺老孙的师傅，轮得到你来罚吗？”

　　这桀骜地仿佛要将天都捅个窟窿的笑声从天边传来，在场众佛的心都是猛然一揪——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地就要让人将它忘却了。

　　天边金光宝光，佛光祥云皆是被一道杀气冲天的通红血光所冲散，一道人影在光芒散去之后，缓缓于灵山之巅显现！

　　只见那猴子身穿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足踏藕丝步云履，手中擎着那如意金箍棒，迎风于半空傲然而立！

　　真是身上金甲亮堂堂，手中铁棒朝天竖，背后披风迎风展，目中杀意惊煞人！

　　“齐……齐天——齐天大圣！！”

　　阿难在佛祖身后，竟是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惊骇欲绝！

　　“阿弥陀佛——”

　　佛祖亦不多言，只是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声佛号。

　　山上众佛皆是面色大变，这猴子……安安生生地在峨眉山做了百年的斗战胜佛，怎么突然出来折腾了？

　　而且——那一身甲胄之上的鲜血之中滚滚的法力和佛性的气息，分明在昭示着，他在此之前，已经屠戮了多名仙佛！

　　“青狮儿！”

　　“白象儿！”

　　这时，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竟然同时悲声恸呼，满脸的悲怆，看向那猴子的双眼中，已是涌出了刻骨的恨意。

　　“你这猴子，莫要再泼皮了，快快归位，我佛慈悲，恕你无礼之罪。”

　　佛祖看向猴子的目光平静而默然，淡淡地开口说道。

　　“悟空，快下来！”

　　旃檀功德佛再也顾不上别的，腾云来到猴子的身边，而那周身浓郁的血气，竟是生生逼的前者入不得他身边一丈。

　　“师傅，回不去了。”

　　猴子看着旃檀功德佛的目光之中，终于是有了一丝的波动：

　　“我用了百年将大闹天宫时被这如来老儿一掌给拍下来的暗伤恢复，三日前，我入地掀了地府，在五庄观拔了人参果树，上三十三天兜帅宫中生撕了独角兕！”

　　“就在刚才，我又去文殊普贤的道场逛了一圈，将那青狮白象给屠戮殆尽——”

　　猴子平静地诉说着这三日内他所作下的一切，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了脸色已经隐隐发黑的观世音菩萨：

　　“对了，菩萨，你紫竹林里养的那头金毛吼已经能够被俺老孙给大卸了八块，还有那尾红鲤鱼，也被俺一棒给砸碎来着！”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一双眼眶已是隐隐发红的师傅：

　　“哈哈哈哈——师傅！咱师徒五人被逼着十万八千里取经的这口恶气，终于是好好地给发泄出去了！”

　　“如来，俺老孙今日，就要来取这金翅大鹏雕的性命！”

　　仰天大笑之后，猴子抬起金箍棒，隔空遥指佛祖，浓郁杀气将灵山这当世佛性最重之地的空气，给冲地激荡四射！

　　“悟空，你已入魔。”

　　双眼看着这猴子，佛祖的目光之中，尽是悲悯的神色——然而众僧都知道，这是我佛要动雷霆之怒的前兆！

　　“如来，你本是佛。”

　　猴子一张恶面已然狰狞，而一双丹凤眼之中，却尽是无所畏惧！

　　假如我们师徒五人里，注定要有人死去，还是我比较好——

　　师傅要活着普度众生，追求他所追求的真相；那头猪还没再见过嫦娥哩；老沙这辈子已经够苦了，成了罗汉就好好享几天清福吧；小白龙好不容易才又做回了龙……

　　只是紫霞那妮子，俺老孙这辈子，真的算是对不住你了……

　　“玄黄世界已容不下你，诸天万界，都已容不下你！”

　　“我，就是我，容不下我的，我也容不下它——”

　　“你好歹也是我佛家弟子，因果一场，就由本座亲自将你的痕迹抹除吧……”

　　“哈哈哈哈——如来你当真以为俺老孙喜欢做这狗屁斗战胜佛？还是齐天大圣来的痛快！今日我必杀这头扁毛畜生！”

　　无边佛光骤然将整个灵山之巅给充斥！

　　“八戒沙僧小白龙——照顾好师傅！俺老孙去也！”

　　依旧是那样潇洒，依旧是那样洒脱，依旧是那样任天地崩碎，我依然无谓的自如——旃檀功德佛，净坛使者，金身罗汉，八部天龙四位佛祖菩萨，皆是死死地攥紧双手，两行清泪自眼角缓缓落下，而后被瞬间蒸发。

　　这该死的猴子，依旧是那一声熟悉的尖叫，但是，似乎这次却是真的回不来了。

　　光芒之中，一声凄厉的鹰唳炸响，而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佛祖依然慈眉善目地端坐在连台之上，长明灯翻倒在地，一地灯油流开，身下的孔雀大明王却是毛发凌乱，就连最是珍贵的尾羽，都掉了三根，飘落在身下，光芒暗淡。

　　而那品相威武的金翅大鹏雕，已是不见了踪影——只在佛祖坐下的金莲上，留下了一摊碎肉与残血。

　　“阿弥陀佛。”

　　佛祖宣了一声佛号，朗声道：“宣告诸天：西方灵山大雷音寺如来佛祖坐下，斗战胜佛——圆寂！”

　　“我佛慈悲……”

　　众僧同声躬身高呼！

　　从此，玄黄世界，再无灵明石猴，齐天大圣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