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祸不单行

　　宋里正在人群的簇拥下走近仲家，仲老太太以为又是自家长孙得了什么嘉奖，忙迎了上去，柳氏却是眼尖儿的，打眼就看到了宋里正身后跟着的孙婆子，脸色立刻就白了几分。

　　“里正……可是来找我家轩儿的？”老太太赔着笑。

　　宋里正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道：“不是我要找你们，是这位婆婆。”

　　孙婆子毒蝎一般的目光已经粘上了柳氏，两三步跨上前，又是揪她的头发，又是扒她衣裳，对她一通乱打。柳氏护住自己的衣裙，“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人群中都在劝着别打了，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扯开二人。

　　在屋里做活计的仲晖跑出来一把推开孙婆子，孙婆子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嚷着“杀人灭口啦！杀人灭口啦！”

　　仲景轩本来在居室里背书，听见吵闹声也走出来了，正看见这尴尬的一幕。

　　仲家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是应了那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最后还是宋里正开口，“婆婆，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拿回钱要紧。”

　　孙婆子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柳氏怒骂：“仲柳氏！你这不要脸的老破瓜！假装把你侄女卖与我，竟骗去了我整整二十七两银钱！”

　　柳氏眼神躲闪，“我不识得你！你莫要乱诌！

　　这个孙婆子怎么回事，明明人已经给她送过去了……

　　仲老太太和仲晖听了孙婆子的话就是一惊，过往他们对仲九辩确实是不好，可也没想过要把她卖了，她再怎么说也是仲家人，若真把她卖了，不仅愧对祖宗，还让仲家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想着，老太太看向柳氏的目光都不对劲了，她一个外姓的竟一声不吭地就把仲家人卖了，那二十七两银子她连提都没提过……

　　“婆母，当家的，你们相信我……我真不认识这个疯婆子……”

　　孙婆子见柳氏嘴硬说不认识自己，更加生气，上前又要动手。

　　宋里正拦住了她，“你说她将侄女卖与你，你可有契约凭证？”

　　“她打定了主意黑我这一笔银钱，如何肯与我签卖身契。”

　　也怪自己大意了，她本以为那丫头被绑着，门外又站着两个大汉，无论如何也跑不了。这柳氏是个会演戏的，竟将她也骗过去了。

　　“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宋叔，这婆子着实可恶，今儿空口白牙坏我仲家名声，明儿指不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谁呢！”仲景轩到底是读书人，一句话就扭转了局势。

　　适才围着的村民还对仲家议论纷纷，此时全部掉转头指责孙婆子为了讹钱不择手段。

　　柳氏挺了挺脊梁，是啊，她当时小心谨慎没有签下任何凭证，小疯子那边……也没看见她的脸，她有什么好怕的？

　　“我有证据！”

　　“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证据。”

　　孙婆子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一块佩环，举高了好让众人都看见。

　　“我认得这个，这不是柳氏贴身带着的吗？”

　　“是啊，干活的时候都没见她取下来过。”

　　“这柳氏真把她侄女卖了啊？”

　　“我看是的，可真是个狠心的，她那侄女脑子不太好，这样都舍得卖出去。”

　　“她还不承认，啧啧，以后跟她打交道可要留个心眼儿。”

　　仲景轩听着众人的议论脸都绿了，读书人最是爱惜羽毛，他从来都是被簇拥着夸赞的，何曾像今天这样下不来台？

　　柳氏憋红了脸，“这佩环我前段时间不小心丢了，没想到被你捡了去，拿来污蔑我！”

　　孙婆子冷哼一声，“是不是污蔑你，里正进去搜一搜便知，我的钱袋是蓝色的布兜，里头装着两方大的，三个碎的银子，大的两个底部都被划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佩环一出，众人对孙婆子的话信了大半，都嚷着让里正进去搜。

　　宋里正无法，选了两个名声比较好的汉子一同进去搜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蓝色布兜。

　　今天赌场打手会来要账，银钱都被准备好了放在堂屋明显的位置，那蓝色布兜柳氏动都没动，和其他银子放在一起。

　　“找到了，果然是两大三小，如她所说一般，银子上有印记。”

　　此话一出，柳氏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钱……”

　　宋里正刚出声，孙婆子就要扑上去抢，他微微侧身躲开了。

　　“你还没说小九在哪！”

　　“我怎的知道她在哪？柳氏把我打晕，我醒来之后两人都不见了！”

　　“你们看那是不是小九！”

　　远处，一个清瘦高挑的少女，穿着白色棉布裙子，外罩灰绿长衫，正扛着锄头向着她分得的荒地缓缓走着，看都没看拥挤的人群一眼。

　　“是她是她！”

　　孙婆子再次去抢自己的钱袋，这一次宋里正没阻拦。

　　“事情解决了，都散了吧！”

　　宋里正被这一通闹剧扰得烦闷，招呼着人走了，急急赶回家放水。仲景轩袖子一甩进了屋，柳氏瘫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仲老太太大口喘着粗气，让仲晖扶着坐在椅子上拍着胸脯。

　　祸不单行，要账的打手来了。

　　仲景任刚刚一直躲在内室不敢出来，此刻被赌场两个大汉架着出来跪在地上。

　　“仲大奶奶，六十两银子还是你这小儿子的命，自己选吧。”

　　仲老太太拍着椅子，不停哭嚎着“作孽啊！作孽啊！”

　　柳氏顾不得哭，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从床底下掏出她和仲晖的所有积蓄，又求着逼着仲老太太拿出所有的体己钱，终于凑齐了五十五两银子。

　　刀就横在仲景任面前，他吓得直发抖。

　　“义士，这些是我们家所有的现银了，没差多少，你看能不不能宽松些。”柳氏红着眼睛哀求。

　　领头打手看着面前的散银笑了一下，“你想少一些？”

　　“是是是，义士你看行不行，剩下的我们秋收后补上。”仲晖也赔着笑。

　　“好啊。”打手笑着应了。

　　仲晖和柳氏俱是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在领头的示意下，两个打手把仲景任摁在地上。

　　手起刀落，伴随着仲景任的哀嚎，他的小拇指被生生剁掉了，断指被扔在一边，断口处还汩汩流着鲜血……

　　“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