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变的快如闪电。
前一刻还是烤化人的艳阳天,下一刻,滚滚雷霆,响彻四方,昏暗的天空被抽打成条条碎片。
“砰”的一声响,风雨腐蚀过的斑驳木门狠狠的撞上了门栓。
一个头顶短发,身材纤细高挑的身影冲入雨幕。
顷刻间,苏小百身上的白衬衫就被雨水浸透,贴服在身上,半透明似的将她姣好的曲线展露无遗。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如同含着粗粝的沙石摩擦着肌肤,苏小百却毫无所觉,此刻,她心里如同暴雨过境,沟沟壑壑填满了愤怒。
大雨暴虐,又是上班时间,路上来往车辆行人很少,心急如焚的她竟然将车程半个多小时的距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全程跑完。
当她泛白的指尖按响苏家豪华的别墅大门时,呼吸道早已被冷风冰雨磨砺的没了知觉。
开门的是管家方叔,看清苏小百的样子,吃了一惊,“三小姐,你怎么弄成这个模样?!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带把伞!”
苏小百浑身湿透,柔软的短发乖巧的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头滑过雪色肌肤,汇入毫无血色的唇瓣。
她只来得及朝方叔投去感激的一瞥,就撞开他的身子往里冲去。
“哎!三小姐,你站住,快将鞋脱下来,小心弄脏地毯,今早刚换上的——”
苏小百冲进大厅,方婶就大呼小叫起来,手里的鸡毛毯指着她,仿佛她是苏家的女主人一般。
“方婶,随她去吧,一个见不得台面的私生女,你还能指望她一下子就变成名门淑女不成。”
苏荣昊一身灰色家居服,姿态悠闲的端着一杯咖啡,好整以暇的神色看似专门在等着苏小百。
苏婶眉目间的鄙夷毫不掩饰,冷哼一声走开了。
空调的调控下,苏家四季恒温,对于浑身湿透的苏小百来说,此刻大厅里的冷气,连带着苏荣昊那张冰寒阴鸷的脸,比外边肆虐的雨水还要令人不寒而栗。
“小冬呢?”苏小百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声音发颤。
“楼上。”苏荣昊冷冷扫了她一眼,嗤笑一声,“看来这个傻子对于你真的挺重要。”
苏小百没有理会他,踩着湿透的帆布鞋直接朝楼梯走去。
“你以为,就凭你,今天能带走他吗?”苏荣昊转过身,目光倏的转冷,“在北城有多少女人梦寐以求想要嫁给景煜白,我将这样的大好机会给你,你别不识抬举。”
苏小百脚步顿住,喉头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别的原因,如被尖刺梗着一般。
景煜白,北城最年轻矜贵的钻石单身男,一个眼神就能让无数女人趋之若鹜。
可——
正是这样一个如罂粟般迷人的男人,他的心头始终放着一朵曼陀罗花,只为一个女人绽放。
“苏陌岚也是那些女人中的一个,你为什么不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给自己的亲妹妹?”
苏小百的声音微微颤抖,在苏家人眼里,她和弟弟苏小冬只是卑贱的私生子,连苏家的下人也可以随意羞辱。
苏荣昊将苏小冬带走,就是要逼迫她答应和景家的联姻。
大好机会?
如果真是这样,又怎么会轮的到她?
父亲苏成友一个月前突然去世,苏荣昊接管苏氏集团,才短短一个月,她和苏小冬就被赶出了苏家的地下室,搬进了北城的贫民窟。
从母亲韩桑柔十年前去世开始,苏小百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她和苏小冬就只有彼此了,苏家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恶魔。
“爸爸和景振宏斗了这么多年,水火不容,他的死说不定也和景振宏有关。”苏小百转身,目光剔透而又冰冷的看着苏荣昊,“现在苏氏的股份一落千丈,公司陷入危机,你却让我和景振宏的儿子结婚,恐怕是为了看我在景家被人继续践踏吧。”
不然,她这个私生女又怎么会被人想起。
“看来你是不准备答应了。”苏荣昊挑眉,冷笑出声,“这样的话,只怕楼上的那个小傻子就活不过今天了。”
“你对小冬做了什么?”苏小百瞳孔骤然一缩,浑身不受控的颤抖起来。
看到苏荣昊嘴角的笑意越发阴毒,苏小百急忙朝楼上跑去。
“小冬!啊——”
才跑上几层台阶,苏小百纤瘦的身子被一股大力回拽,身子骤然失去依凭,仰面从楼梯摔了下去。
苏荣昊拍了拍手,俯下身,邪肆狠戾的双眼如看猎物一般钉在苏小百痛苦皱起的脸上。
“苏小百,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你要是再不答应和景煜白结婚,以后就永远别想见你的傻瓜弟弟。”
肩背如同碎裂一般,苏小百强忍着入骨的疼痛,冷艳的眸子倔强的回视苏荣昊,“大哥,你这样对待小冬,就不怕爸他不得安宁吗?”
“安宁?!他背着我妈偷女人生下你们这两个杂种,还想要安宁?简直是痴心妄想!”苏荣昊俯低身体,阴森的话语贴着苏小百的耳膜挤入,“再说,爸爸在世的时候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以为他死了就会心疼你们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灌入四肢百骸,苏小百猛的打了个哆嗦。
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觉到,苏荣昊是恨不得撕碎她们的。
“你也少装什么贞洁烈妇,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日记里可全是关于景煜白的事情,我废这么大力气将你嫁给他,你不该感谢我么?”
苏小百猛然一窒,冰凉的湿气瞬间穿透肌肤直透心底,线条冷艳的眼眸,倏然灰暗下去。
这是她最心底的秘密,此刻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撕裂开来,苏小百只觉得自己如同被人剥光扔到炽烈的阳光下。
难堪、屈辱!
“感谢你让他更讨厌我,将他推的更远么!”苏小百眸底爬上几缕血丝,细弱的声音如丝线从胸口抽出,带起锥心刺骨的疼痛。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苏荣昊语气嘲讽,手在苏小百脸上嫌恶的拍了拍,“记住,若是明天婚礼上出一点问题,我就扒了那个傻子的皮。”
苏小百握紧的拳头不住颤栗,胸口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网住,努力的想要呼吸,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仍旧喘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直到苍白的唇被咬出了血,她终于还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