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一把火烧掉了一个行业

　　胡一铭疑惑的道：“师弟，咱们的符箓，有一千年了？”

　　许渊想了想道：“听三长老讲他们年轻时候的事，似乎宗主为了追隔壁宗门一个女修，貌似就搞了一出烟火表白。后来好像是被人家拒绝了。”

　　“反正我查了一下，文献中说那年有一场莫名其妙的山火，烧了隔壁宗门大片原始产业。人家就是因为这个才衰败下来。宗主还因为这事被开山师祖夸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胡一铭嘴角一抽，又问道：“咱们的符箓，什么时候做到了销量最好？七百年前，那不是才正式作为商品进入江城吗？”

　　许渊道：“销量最好又不是销量最高。那一年咱们的符箓全部卖完了，这不算最好？”

　　胡一铭眼珠子一瞪，有这回事？符箓这东西，很少能够全部卖完，因为量太大，于是他问道：“有吗？那一年咱们生产了多少？”

　　许渊皱眉思考了片刻，然后道：“那是第一年，没敢多制，也就二百来张。”

　　胡一铭一口老血喷出来，两百张？现在江城大斜商行一天都不止卖两百张烟火符箓！这事情都敢拿出来说？

　　“那，那个两亿多张，绕澜州三圈什么的……”胡一铭战战兢兢的问道，他都被许渊搞傻了。

　　果然，许渊一撇嘴道：“去年一年，江城符箓销售总张数预计不会少于千万张。青关剑宗只需要十年就能做到咱们一千年才能做到的销量。四宝门估计也只需要三百多年，青云宗的话八百多年左右。”

　　反正就一句话，都比大斜宗强！

　　“对了，澜州那个，随便说说而已。澜州到底有多大，我也不清楚，师弟我连南越郡都没搞明白呢！不过，他们又不知道咱们说的是澜州城还是整个澜州！两亿多张，绕个城总没问题吧。”

　　胡一铭彻底崩溃。

　　不过有些东西，说出来还真的就挺出人意料的。

　　台上，涵柯给足了众人震撼的时间，看到大家都消化的差不多了，他继续道：“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千年老字号，为什么就突然不再销售了呢？要知道，半年前，大斜宗每个月销售的烟火符箓总数都不低于三十万张！”

　　“赚不到钱？没错，台下那位大哥说的没错，因为赚不到钱！可为什么赚不到钱？”

　　“对对对，因为卖不出去。那为什么又卖不出去呢？”

　　“这位大姐说的没错。”涵柯指着一位出声的老大妈，一字一顿道“因为不降价！那这里，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大斜宗为什么不降价？大家想清楚了再回答，降价就可以盈利，不降价就关门，可我们大斜宗为什么不降价？”

　　“出来做生意，没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可银子就摆在面前，我们大斜宗为什么不弯下腰去捡起来？大家都知道，这段时间有几个宗门的符箓卖得很便宜。那么同样的符箓，为什么我们大斜宗就不卖那么便宜呢？有钱不赚？想必没人会这么傻吧！”

　　一时间，民众们再度热议起来，这一次，议论的内容就不仅仅是大斜烟火符箓了。更多的则和降价、储存时间、产品质量、保质期等等联系起来。

　　“大家不用猜了，我来告诉大家为什么！”涵柯一挥手，十几个大斜商行的壮士从商行中走了出来。每两个人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足足有二十多箱，每个箱子都有一人高，三丈长宽！

　　他们将箱子倾倒而出，无数符箓洒落下来，堆积了整整一大片地方。

　　符箓覆盖到涵柯腰部，以致于他不得不艰难的站到舞台的角落。涵柯随手抓了一把符箓对着众人道：“这些是二十年前的老符箓，这边的基本是五十年至一百年的，那边那堆是一百年至两百年的，最那边的年代更加久远。这些是我江城大斜商行积压了多年的符箓，基本上占了备用商品的大半库存。”

　　“因为年代的久远，随着时间的流逝，由于保存环境的影响，还有制作工艺等等方面因素。符箓一旦放久了，效果就不如以前好，这个想必大家都知道。甚至有些危险的，如这边超过两百年的，稍微保存不当，之后使用就会有巨大的安全隐患。”

　　“二十天前，长山领一位九岁的小朋友燃放烟火符箓时，符箓发生了爆炸……那个可爱的小朋友瞎了一只眼睛。”

　　“四十五天前，双河领一位二十八岁的小伙子跟女朋友告白的时候，符箓发生了爆炸……那位女孩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三个半月前，青云领一位一百六十七岁的老人使用烟火符箓照明时，符箓发生了爆炸……请允许我默哀一分钟！”

　　一分钟，多么不经意的时间，却让整个符箓广场的上万群众觉得心头一揪。

　　一分钟后，涵哥的声音陡然变得高昂，仿佛火山瞬间喷发：“谁家没有孩子？谁没有个爱人？谁以后不会变老？看到这些消息，我第一反应是心痛，第二反应就是愤怒。为什么不安全的东西还能大张旗鼓的到处贩卖？”

　　语出惊人，石破天惊！绝大部分其他宗门商行的人，此刻汗毛炸立，心头一颤。

　　怪不得最近这几天每次听到人们议论符箓存储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多直觉敏锐的商行干事都觉得不太对劲。直到今日，他们终于知道自己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在哪里了！

　　哪家没有几百万张陈年符箓当备用？

　　其中又以青云宗、袖阳派、四宝门三个宗派的陈年符箓最多。其中前二者是为了这次倾销行动，从外面几城偷偷低价收购了不少陈年符箓，而四宝门是因为人家专业就在于此。

　　陈年符箓的问题一旦引起了大众的误解，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胡一铭自己也有些惊诧，他真不知道陈年符箓有这么多隐患，转头问道：“那些事件都是真实的？”

　　许渊点头道：“当然……哪年燃放烟火符箓不出点问题！少部分是质量问题，绝大部分还是使用不规范等等。”

　　胡一铭哭了，他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他最后问道：“那你怎么确定人家用的就是陈年符箓？”

　　许渊一摊手：“这三四个月，市面上的符箓百分之九十都是陈年符箓，一旦降价又有几家卖的是最新的那一批货？要知道，近几年的新符，基本上都在咱们手里。”

　　胡一铭神色一怔，想了想前因后果，顿时了然，然后心服口服的拍手称赞道：“师弟，你这简直就是商场杀神啊！师兄我纵横小半个南越郡，你是第一个让我在商道上佩服的人！”

　　许渊有些害羞的拱手还礼道：“不敢不敢，师兄你又在谦虚了，你这个大斜财神爷可别在这儿跟我装哦。”

　　广场那边，涵柯走到台下，观众自动给他让出了一块地方。他指着台上那堆陈年符箓道：“这一台子的符箓有多少大家都看着了，换成银子的话，足以买下两座城东最好的酒楼食珍楼！可以买下五座符箓广场周围的商行院落！可以买下二十三道江城城门！可以买下一百座城外寺庙！”

　　嘭！

　　涵柯打了一个响指，一朵红色的火焰在他指尖跳动。

　　“万家灯火！”

　　“传说中一位大智慧者将要经历灭世劫难。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无数普通百姓不计牺牲的帮助他，最后凭借一朵火焰成功化解劫难。那一缕火，就被称为万家灯火，只有蕴含有大智慧的人才有机会凝练！”

　　“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一个大智慧者，那心肠应该不会太差。”

　　“他是想？”

　　“不会吧？”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反应当中，涵柯将那簇火苗轻轻抛至台上。大火瞬间蔓延，烧红了整片江城的天！无数焰火冲天而起，在天空肆意绽放。

　　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白天看见的烟火如同晚上一般模样，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怀！

　　在无边火焰中，一个金色的人影高举双手，振臂大吼：“过期的符箓，我们大斜不卖……不卖……卖！”

　　“不卖！”

　　“不卖！”

　　上万百姓纷纷振臂齐呼，声势撼动了整个江城。

　　青云宗、袖阳派、四宝门三大商行的主事坐在一起，此刻听着外面的呼喊，他们都面色卡白，双目无神，口中喃喃道：“完了！江城完了！”

　　当日，江城大斜商行现有的符箓被激动的群众瓜分一空。大斜宗绝不降价的招牌，在百姓看来，就是质量的保障。

　　日销量破千、破万、破三万、破八万！

　　以往小半年才能做到的销售额，在区区一天之内被群众哄抢！没有折扣，没有降价，付出的只有往年因为销量不好、保存不善而陈积下来的老旧不合格符箓。

　　江城疯了，江城的符箓行业疯了！

　　这还不算完，仅仅一日之后，“江城大斜商行金衣干事，良心烧毁百万陈年符箓”的事迹就变得天下人皆知了。

　　一向水泼不进的青关城中，竟然罕见的贩卖起大斜符箓了。一时间，冷门的青关大斜地摊销量破万！达到了往年一年的销量！

　　绵城大斜商行销量破五万！

　　大斜符箓霎时间变得一票难求，莫名走红，在小半个南越郡都有了些名气。胡一铭这几天连续接见了多位想要引进大斜符箓的外城人，是江、绵、云、青四城之外的外城人！除了大斜宗，有几个宗派做到了这一点？

　　就连寒门之中，也就紫霞宫或许做到了，青关剑宗的话，产品质量一直遭人诟病，自然是不可能。

　　由于大斜符箓的两款拳头产品中的大斜烟火符箓下架停卖，所以妖刀符箓理所当然的走红，成为了唯一不是烟火符箓但销量却飞涨的符箓。极大的拓展了大斜宗的业务范围，几乎在四城符箓市场中独占三成！

　　烟火符箓和刀术攻击符箓（妖刀符箓）两大细分市场的占有率，更是达到的惊人七成。其中江城彻底成了大斜宗符箓自留地，诸多商行的符箓业务纷纷撤离江城。

　　可以这样说，在江城，就算百姓想买其他商行的符箓，也找不到卖家了。

　　青云宗、袖阳派、四宝门元气大伤，其中四宝门尤其严重，目前已经处于随时都有可能破产的悲惨地步。据说四宝门内部因为此事掀起了一场派系纷争，原来的掌权派被赶下台，和青云宗、袖阳派的关系也恶化到了极致。

　　可就在大斜符箓大火的势头下，独独云乐城大斜商行的销量，比起往日来……竟然走低！

　　云乐大斜商行主事纪溥被革职处分，并且被发配到四城之外的德城开拓业务。江城等四城都处于南越郡南方，而德城处于南越郡最北端，说是发配绝对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