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周业荣回程时车速保持在三十迈，等到手机短信铃声响起，他划开屏幕查看。

　　小江表示一切按照老板指示完成，啰啰嗦嗦写了一堆备注，末了还附上一个讨赏的表情。

　　这小子！

　　周业荣放下手机，偏过头望谈晴，也许是累了，她偏头靠着车窗，眼睛望着一个虚无的点，小嘴自然微撅，看起来闷闷不乐。

　　她看起来很像一只受伤抑郁的小动物，需要安慰……

　　周业荣握了握方向盘，某个瞬间，很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

　　“到了。”

　　谈晴回过神，解开安全带，她正欲下车，可又觉得不应该就这样道别。

　　“你不要以为请我吃顿饭我们之间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嗯。”

　　“你也不要以为帮我剥几只虾我就感动得原谅你了。”

　　“嗯。”

　　“我……”谈晴低下头，其实她对他也有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朝他扔鸡蛋，肯定有损他的名誉。

　　可要她道歉，似乎也做不到。

　　周业荣哪里知道她的小纠结，打开车门，他说：“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黑色魅影就停在楼下，她爬几步楼梯就到了，这么近，哪里需要送，谈晴推辞，周业荣露出神秘的微笑，“走吧。”

　　谈晴租住的这栋楼已经很旧，空间很小，无法容纳两个人并肩走。周业荣跟在谈晴身后，他走路悄无声息，只在需要感应灯照亮前方时特意跺了跺脚。

　　谈晴爬到五楼，当她看到本被撬开的大门安装了新的门锁时，终于意识到周业荣执意送她的目的。

　　周业荣微笑上前，弯腰将藏在地毯下的新钥匙拿出来，他打开门，找到灯控开关。

　　灯亮时谈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些被砸坏撕碎踩脏的东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床被，挂帘，手机，电脑……

　　甚至一些她尚未来得及添置的家具也都出现在她小小的房子里。

　　短短两个多小时，周业荣是施展了魔法吗？

　　谈晴站在门口，那一瞬，心脏触痛，一股酸涩涌到喉咙。

　　周业荣挺满意小江的效率，伸手拨了拨挂在窗台的风铃，他说：“太晚了，找不到原来那种小盆栽，就给你换了一串风铃。”

　　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反应，周业荣转过身，却见谈晴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细小的水滴渐渐汇聚成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滴下来，落在他的心湖上，泛起涟漪。

　　谈晴不想哭的，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

　　周业荣看见她落泪，不知为何，心里特别不好受，走过去轻轻拍她的头顶，他低声道歉：“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这句话让谈晴的情绪彻底崩溃，她哭得压抑，上气不接下气，又是抽泣又是打嗝的，十分狼狈。

　　周业荣拍拍她的后背，帮助她顺气，叹道：“傻姑娘，哭什么。”

　　谈晴不敢抬头，她觉得一边哭泣一边打嗝的自己肯定很丑。

　　“你，嗝，别看我……”谈晴觉得自己太失态了，低头擦掉泪水，她仰起犹带泪痕的脸庞，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住泪腺，却在望见男人认真而关切的眼神时，再度破功。

　　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落下来，而且还不停打嗝，谈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周业荣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谈晴摇了摇头，相反是他做的太好了，想想过去十多年中，好像从没有人待她这样郑重。

　　虽然……周业荣是给个巴掌再给个枣子，但是她领他的情，也感受到了他想要道歉弥补的心意。

　　“不哭了，好不好？”

　　谈晴点点头，没有放纵自己的情绪，她吸了吸鼻子，在周业荣的鼓励下调整呼吸，一吸一吐，一吸一吐，半晌终于止住了眼泪。

　　“谢谢你，但是——”谈晴走到书桌前，指着白色超薄苹果笔记本电脑，蹙起秀眉道：“太贵重了。”

　　原来的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被砸坏的东西零零碎碎算起来，也不及眼前这台电脑，何况还有一部同个牌子的手机。

　　“这些在我看来根本不足以补偿你这段日子所受的苦。”

　　虽然很感动，可她不想占便宜，“你不用这样，我原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

　　“这么说你是不准备原谅我了？”

　　周业荣做出懊恼的表情，看着谈晴的时候无辜极了。

　　谈晴发觉自己无力抵抗男神卖萌，她嘟囔：“我原谅你了，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那下次见面，你不会再朝我扔鸡蛋了吧？”

　　周业荣语带揶揄，谈晴惭愧地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这样我们俩之间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周业荣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语气轻松，谈晴亦松口气，抬起头来，目光在焕然一新的屋子梭巡。

　　谈晴的视线被放在床上的人形玩偶吸引，靠近一瞧，那玩偶的头部竟然印着周业荣帅气的头像。

　　她没忍住噗嗤一笑。

　　周业荣有点头疼，想来小江是把他的周边都搬到谈晴这里来了。

　　“你笑起来好看，应该多笑笑。”

　　谈晴眼睛红红的像兔子，又哭又笑，还不停打嗝，她好像把这些年积累的负面情绪都在今晚发泄出来了，而且还是在周业荣面前……

　　好丢脸！

　　“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别胡思乱想，嗯？”

　　误会解开了，该做的都做了，周业荣也没有逗留的理由了，他迈步欲走，谈晴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

　　“我们算不算是朋友了？”

　　周业荣点点头，“算。”

　　“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周业荣莞尔：“当然。

　　谈晴释然一笑：“那……晚安。”

　　“晚安。”周业荣大腿一迈，跨出大门，临走之际，还是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头，将她凌乱的刘海理顺，“好梦。”

　　周业荣走了，谈晴关上门，背靠墙壁，她心跳飞快，感觉有些不真实。

　　这里是她的家，又不像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