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铁棒从天而降

　　接下来的半天，甄象和他的设计助理都在电脑前忙活。

　　之前的方案文本是用PPT做的，无论精度还是美观程度都差了点，给内部审核可以，但要拿去给甲方看，还得用PS加工一下。

　　按理说甲方给了两天时间，算起来他们最早也要明天下午才去汇报方案，不过吴安本着给甲方留个好印象的原则，已经通知甲方可以安排在明天一早提前汇报方案，时间其实并不宽裕。

　　完成自己的方案文本之后，甄象来到项一湘的工位，和她一起调整软装方案。

　　一般而言软装方案不需要这么早提，不过这个阶段提前介入，能为后面的工作多争取点时间。

　　项一湘的本专业是服装设计，强于材质搭配，不过对于设计意境的提炼稍显不足，有甄象帮忙当然要有效率得多。

　　两人埋头电脑前好几个钟头，等他们弄完手上的活已经下午六点半，项一湘的设计助理已经下班，她也开始收拾下班的东西。

　　“这么急，男朋友来接你么？”甄象犹豫了好久，才问了这么一句他自认为有些冒失的话。

　　“哪有男朋友，光棍儿。”项一湘摇了摇手里有些老旧的三星I9001，巧笑嫣然。

　　甄象看着她的手机，一时有些走神——要是现在能画出手机来，一定送她一台苹果5S。

　　在几天以前，甄象的下班生活一直是这样的：上网、吃饭、玩游戏、睡觉，依次序进行，丝毫不紊，不亦乐乎。但不知道咋回事，今天他一回到家，却对上网玩儿游戏没半点兴趣，虽然想睡觉，看看外面还没下山的太阳又觉得不是时候。

　　于是他就发呆。

　　今天早上的经历，对他而言比山河社稷图还玄幻，他的方案居然一点没改全盘通过！

　　他觉得肯定有什么原因。

　　不是说别人有什么原因，而是他自己有什么原因，让他的设计水平提高了。

　　诚然，他知道山河社稷图给他加了天赋点，但就算再蠢他也明白，天赋要变成实力，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昨晚做方案的时候，山河社稷图的确是帮了他的忙，可也只是帮他把勾出来的线条画变成照片而已，创意和构思还是他自己的。

　　这么说来，其实跟山河社稷图关系不大，而是他自己产生了某种变化，让他的设计水平突飞猛进了。

　　变化在哪里？

　　他开始思考昨晚做设计时的状态，跟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发现，昨晚产生那个灵感的时候，他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没想过这是个样板间，没想过这是他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他甚至没有一丁点马上就要交货的紧张感，更没有今天上午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换句话说，他是在无心的情况下完成这个方案构思的。

　　他想起好像有本什么书上说过这种情况，于是他打开百度搜索，却发现不是一本书，是很多本书都说过这种情况；严格来说不是很多书，而是几乎所有中国人的做事哲学里面，“不可存心”这四个字都是要下划线的重点。

　　什么叫不可存心呢？

　　甄象继续搜。

　　有人说，做事不可存成败心和胜负心，因为一旦存了此心，则会过于看重胜负成败，而胜负成败，非人力所能决定，人唯一能决定的只有做好手头的事，最终的胜负成败，得交给天。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是这个道理。

　　尽人事，听天命同样是这个道理。

　　当你还没把事情做好，心里就惦记着胜负成败的时候，你的“欲”就会被放大，欲一旦放大，就不会再有“成败”，只有“败”。

　　这，常被称为“妄念”。

　　听起来玄之又玄，但甄象觉得很有道理，因为他亲身经历过了。

　　这么说来，画手机失败，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了，甄象顿时激动起来，但随即又狠命把这股子激动压了下去——不能存心，不能存心！

　　他慢吞吞地打开山河社稷图，铺上画纸，拿起铅笔。

　　他脑子里开始浮现出爱疯5S那曼妙的身躯，同时一连串参数也在心底不断涌现，渐渐地，他只知道要画一部手机出来，至于为什么，他不再想起。

　　直板、4.0英寸、指纹识别、800万像素摄像头……

　　甄象画得很慢，但心思却无比空明。

　　终于，一台不太像样的爱疯5S在他笔下诞生，他轻吐一口气，签上自己的名字。

　　山河社稷图泛起淡淡光晕，黑色的直板手机从里面缓缓冒出。

　　甄象一把将这台还没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公开销售的手机抓在手里，迫不及待地按下开机键。

　　开机了！

　　真的开机了！

　　他激动得差点叫起来。

　　嗤，一道清淡的白烟冒起，甄象被蛇咬了一样把手机扔了出去。

　　烧了！

　　还好没炸，甄象看着躺在地上已经被烧得扭曲不堪的爱疯5S，心头那个纠结简直无法言表。

　　哪里出了问题？

　　未必这也要山河社稷图进阶才行？

　　不对，若是山河社稷图进阶才能画出来的东西，它压根不会造的。

　　那又是什么原因？

　　甄象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有个优点，想不通的就放下，过几天再想。甄象看看外面，天已经黑了，于是他决定，吃饭，然后洗澡睡觉。

　　蓉城八月的夜晚特靠谱，基本上都会下场雨降温，然后早上又天晴，要不怎么会被称为天府之国呢。

　　甄象抱着山河社稷图，再次进入了游遍祖国大好河山的梦境。

　　却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嗜睡，在他这幢楼的另一个单元，顶层天台上的一间加建房内，一拨人谈兴正浓。

　　“既然决定了咱们七家一起动手，好处平分，那就商量个办法出来。”说话的是个五十左右的矮个子，脸上有西北人特有的高原红和酒糟鼻，举止倒是一板一眼，说话也有条不紊，只是一双眼睛小了点，稍稍一动里面就冒光，让人瘆得慌。

　　“这个地方不好搞。”另一个精瘦老头儿却摇摇头，把烟斗里的烟灰磕在脚下，慢条斯理地道：“周家的地盘哦，你们想清楚。”

　　一句话让屋里七八个人一起缩了缩脖子。

　　周家凶名在外，即便他们七家代表着整个中国西部修行界的半壁江山，听着这两个字也有点怵。

　　“怕什么怕！”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拍桌子道：“我们都买好了明天凌晨的机票，今晚掐着时间下手，完事儿后马上就走，他周家未必还能天南地北地找。”

　　她这话立时让几个年青人眼睛一亮，这似乎是个可行的办法。

　　精瘦老头儿摇摇头，叹了口气，“动动脑子，周家近水楼台都还没下手，为了什么？”

　　“未必那小子手段比周家还硬？”矮个子酒糟鼻想了下，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我们观察一天了，他不像是已经驯服那宝贝的样子，本身一点元气波动也没有，更不可能是高手。”

　　“这样看起来，倒是只有一个可能了。”坐在最外面一直没说话的眼镜男突然道：“那宝贝隐匿了气息，周家根本没找到，却碍于面子，还在犹豫要不要抓那小子来逼供。”

　　他这么一说，众人立时反应过来，倒的确很可能，起码可能性比那小子已经驯服了宝贝要大得多。

　　“那就这么定了吧。”酒糟鼻昂着脑袋挥挥手，十足一副乡镇领导的派头，“一点过咱们动手。”

　　他话音未落，却见精瘦老头脸色猛变。

　　“是谁！”老头一声怒喝，把自己的烟斗朝天扔出，屋顶轰然炸碎。

　　一条巨大的铁棒从天而降，朝这幢居民楼砸来。

　　“滚！”一个声音如雷霆般撼人心神。

　　老头的烟斗被砸成一块扁铜，加建房四分五裂，屋里众人惨叫着狼奔豚突。

　　这一棒之威虽然恐怖，但发出的声响却跟放了个大烟花没什么区别，而且就算有人盯着这边屋顶看，也必然看不到那暴戾四窜的元炁。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守门大爷被这声巨响惊醒，看了看天上，又看了看昏暗路灯下四散飘舞的烟尘和砖石碎块，犹豫好久才拿上电筒慢吞吞爬上楼顶。

　　甄象隔壁，客厅里盘膝而坐双目微闭的帅小伙，脸上露出了谜一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