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甄二又怂了

　　按理说甄象应该睡不着的，隔壁就住着一个对山河社稷图心怀不轨的人，楼下全都是他的同伙，他此刻跟钻进狼群的羊没什么区别。

　　但古怪的是，他躺上床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开着灯睡觉，就昏迷一般睡死过去。

　　又是一样的场景，在花海的尽头，有无数连绵的山，跨过山，就是奔腾的河，河的尽头就是无边无际的海。

　　甄象满心喜悦，跟每一种活着的生物打招呼，从花草树木到鸟兽虫鱼。

　　来到雪原之后，甄象看见崖顶上的那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刚说了句“我靠，雪莲”就醒了过来。

　　又是美好的一天。

　　甄象爬起床，想了好一会，把山河社稷图拿黑色塑料袋裹好，放到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垃圾桶里，接下来他换衣服洗脸刷牙总共没花到十分钟，然后背着沉甸甸的挎包冲下楼。

　　他再不敢在楼下买早饭，索性忍着饿直奔公交站，刚到公交站台，他又傻眼了。

　　隔壁的小帅哥安安静静地站在站台上。

　　他也坐公交车？

　　甄象心里发毛，左看右看都看不到有空着的出租车，只有硬着头皮继续等。

　　好不容易公交来了，人还不多，小帅哥抢先一步，在甄象前面上了车，甄象跟在他屁股后面，小帅哥却愣在投币口前不动。

　　甄象刷了卡，正要找座位，便见小帅哥看着他，木然的表情后面隐藏着一丝苦笑，好像还有一点……

　　害羞！？

　　尼玛这哥们儿居然在害羞！

　　甄象差点没一跟斗栽车底下去。

　　“没……没带钱。”小帅哥用一种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说。

　　甄象真不敢拖延时间，已经有人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他俩了，再磨蹭下去别人铁定以为这俩关系不正常，他赶紧掏出公交卡又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

　　小帅哥如蒙大赦。

　　甄象也如蒙大赦。

　　这一耽搁，仅有的几个座位已经被后上来的人抢光，甄象只好朝最后走，一般来说车尾那儿不会很挤。

　　哪知道小帅哥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也跟着走到车尾，他这一动不要紧，原本捧着手机超然物外的那些乘客全都被他吸引了目光——帅成这样还不拍照更待何时，于是一大拨大妈大姐小姑娘悄悄举起了手机。

　　甄象浑身不自在，索性掏出手机看小说，去除杂念。

　　后面一站上来的人果然多，两个衬衫西裤戴眼镜提皮包看打扮就像二手房中介的年青人上来就直奔车尾，一边挤一边有说有笑。

　　打扮得人五人六挤公交的人甄象见得多了，所以不以为意，却没注意到，两人从上车开始，就有意无意地向着他挪动，没几分钟就挤到最接近甄象的位置。

　　之所以是最接近甄象而不是挨着甄象，是因为在他们和甄象之间，还隔了一个小帅哥。

　　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留着小胡子的年青人把皮包夹在腋下，藏在屁股后面的两只手却不停地做着一连串古怪的动作，看似某种手印，但跟佛家和道家的手印截然不同。

　　片刻，一道绳索粗细的灰色藤蔓便从手印中慢慢生长出来，绕过小帅哥，蜿蜒向甄象的后背。

　　而小胡子身旁的年青人，则神情严肃地左右张望，似乎在戒备。

　　眼看灰色藤蔓就要缠上甄象，小帅哥抓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弹了弹，一道无形力量从他指间波浪一般荡漾开来，将那灰色藤蔓震得粉碎。

　　小胡子脸色陡然煞白，一把捂着嘴，像喝多了要吐的样子，他身边的年青人赶紧扶着他，紧张的顾盼四周，他似乎压根没发现谁出的手。

　　车到了下一站，小胡子在年青人搀扶下急匆匆地下了车，刚走上站台，小胡子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吓得路边等车的人纷纷四散。

　　甄象压根儿没看到这一幕，他还在专心致志地看他的小说。

　　因为今天比平时走得还要早，所以路上不堵，车很快到站，甄象下了车，却发现小帅哥没下来。

　　他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如果小帅哥真是冲着山河社稷图来的，这时候不下车不合逻辑，不过想想一晚上他也没什么动作，甄象又小心起来——多半在憋着更坏的主意。

　　甄象不会认为这家伙对山河社稷图没企图，他手上那个纹身，山河社稷图上也有，他肯定跟山河社稷图有关系。

　　匆匆来到公司，甄象瞅瞅办公室没几个人，赶紧把昨晚山河社稷图画的照片偷偷拿去扫描仪上扫描——毕竟还是要还原到电子档，才能做进文本里去。

　　这一番折腾花了小半个钟头，等他做好文本，大部分人已经到公司打卡了。

　　他这才有空仔细看看完整的文本方案。

　　这一看，他却又担心起来。

　　就像良医不自医，神算不自算，他也没办法评判自己方案的好坏，但这个方案并没有成功案例可以参考，兼且本就是剑走偏锋的风格——把原木斗拱做进室内——他真不敢确定一会儿的方案讨论会上不会被夏玉河骂个狗血喷头。

　　他用了太多质感原始的木饰面，而且斗拱结构也很占空间，虽说这房子层高比普通住宅高出四十公分，但这毕竟是室内，而且还是豪宅，万一老板不满意，万一甲方借此发飙呢？

　　甄象想到了甲方那个讨厌的蔡北京，他觉得这家伙极有可能借此发飙，昨天的争吵可以说是言之无物，但他的作品一拿出来，那就是证据确凿了。

　　甄象越想越没信心，跟昨天那个意气风发半小时就搞定平面布局的甄象判若两人。

　　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的，早上十点，尽管甄象万般不愿，董事长秘书还是来通知开会了。

　　胆战心惊地走进会议室，甄象接投影仪线的时候手都在抖。

　　“你干啥子？”吴安发现甄象不对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不要跟老子说你方案没做完。”

　　吴安的眼神绝对是那种“你要是真没做完老子就弄死你”的感觉。

　　甄象摇摇头，“不是，做完了。”

　　“不行？”吴安心里也是越来越紧张。

　　甄象还是摇头。

　　“卧槽那你一副死了老婆的表情咋回事，你大姨妈来了？”

　　甄象懒得理她，粗鄙货。

　　项一湘走进会议室就来到甄象跟前，悄声道：“甄二，咋回事，你跟我助手说今天先不讲我的软装方案。”

　　甄象早上见到那个跟他抬杠的美院小伙，让他告诉项一湘先不说她的软装方案，因为他的硬装方案跟之前他们讨论好的风格有些差别，他打算用自己做的方案来讲软装。

　　“方案跟我们昨天说的有些差别。”甄象示意项一湘坐下，两人背对着吴安，打开了电脑。

　　看到甄象概念方案的项一湘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甄象见到她这个表情，直觉就是完蛋了，可这时候再改也来不及，因为夏玉河已经摇摇摆摆地走进了会议室。

　　“甄二，牛，真的一个晚上就做好了哈。”夏玉河打着哈哈，顺便给自己秘书抛了个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