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神笔甄象

　　美国加尼福尼亚州，斯坦福市，斯坦福大学康托视觉艺术中心。

　　中心下属的托马斯·斯坦福威尔顿展览中心正在举办一场加州本地的当代艺术展，对于康托艺术中心而言，这不过是一次小型展览，在它每年数百场艺展中并不显眼，不过因为参展的艺术家都是加州本地的年青人，其作品中洋溢的当代艺术魅力还是吸引了不少斯坦福大学的学生。

　　一名黄皮肤黑头发的华裔女生站在一幅装置艺术前，神情专注地体会着艺术家渴望传递的美学语言，却并没有意识到从她身旁经过的人都在看她——她这样静静站着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东方女性独有的娴静之美，配上她温婉精致的面容，足以让那些荷尔蒙爆棚的男生忘记自己还带着女伴。

　　至于那些打量着她的女生么，呵呵……

　　也许是她太专注，没有注意到一位身着礼服的绅士已经走到身旁。

　　绅士并不年轻，但风度翩翩，除了额头有两条并不明显的皱纹，他看起来跟一个三十多岁的年青人并无区别。

　　“李。”绅士的声音很温和。

　　也许因为太过专注的缘故，华裔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待她转头看见声音的主人，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道格博士。”她的声音很低，像怕被别人听见，又像很不情愿说出这个名字。

　　道格博士并没看她，他赞赏地看着面前那幅装置艺术，叹息道：“威尔斯，我最喜欢的年轻画家之一，这应该是他的新作。”

　　叫李的女生没有说话，她垂头站在距离道格博士两步的地方，仿若正在接受训斥的小学生。

　　“准备一下。”道格博士终于看向女生，微笑着道：“两周以后去中国。”

　　他说的是一种极其古老的语言，古老到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语言学家听说过。

　　“可是我的学业……”李也用同样的语言说道。

　　“你不再需要那个，相信我，李。”道格博士的语气依旧温和，话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在你的家乡，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们应该去看看，东方的修行界太平静了，这对我们不是好事。”

　　“瓜娃子！”女生突然说了一句道格博士听不懂的话。

　　“你说什么？”

　　“好的，我会准备好的。”女生乖巧地笑道。

　　甄象快疯了，是的，快疯了。

　　一觉醒来，饭还没吃，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画卷想再进入盘古世界，谁知画卷已变得一片空白，除了上面那团浅红的模糊影子。

　　既不蹦来蹦去，也没光芒流转，更进不去那个有盘古的世界。

　　他试了无数方法，全都无功而返，这样一直折腾到下午，甄象精疲力尽。

　　他刚刚才有了成为一个伟大设计师的梦想，转眼这梦想就遭到狠狠一击，他那脆弱的意志差点崩溃。

　　他有些心灰意冷，更兼心烦意乱，于是便把画卷扔到桌上，拖过画册，拿起一支铅笔开始画画。

　　这是他的习惯，一碰上心情不好就画画，画得好不好另说，随着铅笔在洁白的纸上划出一道道或长或短或曲或直的痕迹，他的情绪就会平复下来。

　　他随手画的，是一张闻名世界的椅子，由丹麦设计师汉斯·瓦格纳设计，极具中国风的实木椅。

　　实话实说甄象的画功并不好，他本身不爱画画，毕业几年也没想过要提高画技，他只是借用铅笔拉出来的线条整理心绪而已，不过好歹他也曾学过素描，所以画一把简单的椅子难度不算太大。

　　就是这透视关系……

　　甄象瞄了瞄，发现自己最大的弱项果然一如既往，他把椅子画斜了。

　　他拿橡皮擦掉一条椅子腿儿，再修了修椅子面的边，重新寻找透视关系，这回总算像点样了，于是接着涂抹，最后完成时，心满意足地签上名字和日期。

　　咣当！

　　一声巨响，把甄象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一张跟甄象画的一模一样的椅子，从卷轴里面蹦跶出来。

　　“我靠！”甄象被吓出了海豚音。

　　深夜十一点，台灯仍在兢兢业业地发光发热，满头大汗的甄象仍在伏案作画。

　　从傍晚时分发现山河社稷图能按照他画出来的东西造物之后，他就一直没停止画画，除了中间花去十几分钟吃了包方便面。

　　经过长达四个多钟头的验证，甄象对山河社稷图的神奇能力越来越清楚，也渐渐搞清楚了现在这个阶段还有哪些东西是他不能靠山河社稷图画出来的。

　　简单点说，目前他能画的，只能是没生命而且材质单一工艺简单的东西，有生命的诸如花花草草也许以后能画，但现在还不行，动物也一样。

　　这让甄象还郁闷了好一会，本来他想画只熊猫来养养，那可是打小就有梦想。

　　不过甄象觉得，画出有生命的东西，那是迟早的事。

　　他得出这个结论，靠的当然不是他灵光一现，而是玄幻小说写烂了的升级体系。

　　宝贝再好也得升级才行啊。

　　可是山河社稷图该怎么升级呢？

　　甄象不知道。

　　另外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画科幻片里的东西，因为画卷里面那个红色影子，其实是个红色小人儿，只要你敢画那些幻想出来的东西，你铁定要挨他一石子儿。

　　光剑什么的还好一点，刚才甄象画了个变形金刚，差点没被砸死。

　　他看着客厅地上那块脸盆大的石头，心有余悸。

　　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个大发现，可以算是山河社稷图的傻瓜功能——不管甄象画得多潦草，甚至有的部分不画，山河社稷图都能按照他的参照物自动补完。

　　哪怕甄象用的是简笔画法，出来的东西也绝不会二次元。

　　不停歇地画了几个小时，甄象还有三点收获。

　　第一，家里已经堆满从山河社稷图里面蹦跶出来的东西，总共包括五个青花瓷盘，两个同款瓷碗，一口炒锅，四个水杯，两提卷纸，六把勺子，三条香烟，两根毛巾，七把牙刷以及三把不同风格和材质的椅子，在可以预期的未来，甄象不用再为买日用品发愁。

　　第二，每当他完成一件作品，画卷里的小红人就会变得清晰一点，到现在甄象已经能看清楚他的眉眼，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第三，他好像越画越好了，看着最后那张画，甄象居然心生传神之感。

　　一般绘画技巧练习绝没这么快，甄象把这归功于山河社稷图，他觉得这图肯定给自己加了天赋点。

　　第三点收获对甄象而言最为难得，以前他正常情况下从不敢画画，就是因为画得不好怕别人笑话，现在这个顾虑肯定不存在了，他觉得就今天这最后几张的水平，足以让他在朋友圈里尽情嘚瑟。

　　他伸了个懒腰，把山河社稷图卷起来放好。

　　十一点多啦，该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至于山河社稷图，横竖是他的，随便什么时候都能画。他甚至都计划好了，既然现在画得这么好，可以画点复杂的来试试，比如手提啊，电脑啊，手机什么的。

　　苹果套装可是设计界的装逼神器啊！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甄象一边走向卧室一边陷入昏迷，刚把自己横着扔上床，便传出轻微的鼾声。

　　甄象又做梦了，他以前也经常做梦，像他心思这么重的人不做梦才奇怪，但今天这个梦有点不一样。

　　他梦见自己身处花海之中，然后从花海开始漫步，先后经历了森林、长江黄河和高山大海，最后直达荒漠雪原。他跟所有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打招呼，就连最罕见的生物他也能准确地叫出它们的名字，要知道，甄象以前可是连麻雀和喜鹊都分不清楚的人。

　　旅程所行经的路线清晰无误，前后逻辑连贯，就连梦中的心绪变化都一清二楚。

　　这是一次奇妙旅行，而最奇妙之处，还在于甄象发现他梦里游历的地方，正是最早山河社稷图所描绘的世界，而那个世界，竟跟现实世界完全一样。

　　“原来山河社稷图真是这个世界的施工图！”清晨，尚且温柔的阳光从窗户口洒落进来，甄象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山河社稷图上的画没有丢，而是进了他的脑子里，至于为什么，他当然不清楚，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他心中的嘚瑟——他掐了把胳膊，确定昨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做梦，想到老子终于也成玄幻小说男主了，恨不得仰天大笑五分钟。

　　可惜今天是周一，没多少时间留给他得意忘形，他爬起来，冲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小心地把山河社稷图放进昨天就准备好的一个盒子里，压在被子下面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在楼下的早点摊上买了个油煎饼子一杯豆浆，甄象就小跑着冲去公交车站。根据他长久以来的经验，这会儿等车的人不多，上车搞不好还能弄到个座位，再过十分钟就不一样了，不小心都能被挤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