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小双

　　接下来的半个月，排行榜内众弟子都没有在修行，而是在整个天龙门各个地方出现，他们一旦离开天龙门，进入外面广阔的天地，或许就很难再有时间回来，也可能永远都无法回来了。

　　伊风的伤势也终于痊愈，与李好儿，林曦，风千寻，陈嘉紫一起在整个宗门闲逛，他们几人也约好一同出去闯荡。

　　这日黄昏，伊风又站在自己的小院里，又看向了乾清峰旁的乾峦峰，那道白色身影若隐若现，慢慢的像是被风吹散。

　　“姐夫，又发什么呆啊？”林曦挽着李好儿的胳膊走了进来。

　　伊风笑笑，“你们说乾峦峰上到底住的谁？”

　　“管她是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林曦看着伊风，“老实交代，看我硬跟着你们一起，是不是特烦我。”

　　伊风点点头，“是有点儿烦，你要是少捉弄我就不烦了。”

　　林曦像是有些生气，对着李好儿像是在告状，“你看看姐夫，他，他居然敢烦我。”

　　李好儿笑道，“别说姐夫，我有时候都烦你。”

　　李好儿话说完，林曦向后跳出一步，似笑非笑的道，“哈，好儿姐，你刚说什么？姐夫？你还真当你们是夫妻了呢？也不害臊的。”

　　林曦老是在自己身边“姐夫姐夫”的叫，李好儿听习惯后现在顺嘴自然就说了出来，一时间真是又急又气又臊，红着脸气道，“林曦，你好啊，连我都敢捉弄，今天非撕烂你的嘴。”

　　说着向林曦追去，林曦闪身在伊风背后，拉着伊风做挡箭牌，嘴上依旧不饶人，“姐夫姐夫”的叫个不停。

　　伊风身形突然一闪让了开去，笑看着院落内打闹的两人。

　　平静的生活宣告结束，伊风，风千寻，李好儿，陈嘉紫，林曦五人被刘罕长老送出了一百里，开始了他们的历练生活。

　　刘罕在离去之前告诉他们，说这一带没有什么前辈高手，比较安全，不过出了天龙门管辖范围，就已经属于混乱西南了，未来的路一定要小心谨慎。

　　刘罕长老离去后，伊风等人发现这里确实不会有什么高手，因为走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实在过于偏僻。

　　不过接下来，他们在一个林中大道上遇到了人，还很多，是这一带的强盗悍匪。

　　这些强盗悍匪今天也确实倒霉，遇到的是他们惹不起的人，抢的是他们不能抢的姑娘。

　　短暂的交手后，伊风几人押着一群俘虏去找他们的老巢，然后伊风几人掉进了一连续的陷阱中，最后大战几场后，将这群拐卖少女的强盗连根拔除。

　　几乎经过一天的折腾，已是黄昏将尽了。

　　伊风，李好儿，林曦三人又累又饿，走在大道的前面，风千寻与陈嘉紫轻松惬意，慢悠悠走在三人身后，他们几乎都没有出力，每次都只是在一旁看着。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依旧没有看到行人，更没有什么客栈供他们吃饭住宿了。

　　林曦实在太累，然后五人就停下来稍做休息，过了一会儿，几人看到前方有两个人慢慢走来。

　　是一个老人与一个小孩儿。

　　老人衣着很朴素，佝偻着背，一张脸刻满了风霜，头发全都白了，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头，但他脸上还是带着微笑，浑浊的双眼中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

　　小孩的眼睛很大很纯净，对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懵懂好奇。

　　林曦问道，“老爷爷，可知道最近哪有客栈？”

　　老人双眼双耳都不是很好使，没有听到林曦的话。

　　小孩搀扶着老人慢慢走着，“爷爷，有个姐姐问最近的客栈在哪里？”

　　待到稍微靠近了些，老人才看到有几人，一时间显得很高兴，很热情，“三十里外有一个客栈，五十里外有一座小城，青城。”

　　林曦显得没有了精神，“啊？还这么远啊？都饿死了。”

　　老人笑呵呵的道，“如果你们不嫌弃，我请你们到我家去坐坐。”

　　看着这头发苍白，脸上微笑的老人，伊风回想到了他慈祥的爷爷，便回道，“那就打扰了。”

　　老人更高兴了，拐向了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在前面，伊风等人跟上。

　　老人的步子很小，走的很慢，慢慢的老人和小孩似乎忘记了有伊风他们的存在，老人道，“小虎啊，今天姐姐是不是该回来了？”

　　小虎道，“今天姐姐肯定回来了，一定买了很多好吃的。”

　　“你这小鬼头，就是嘴馋。”老人笑着，这时似乎才想起来后面的伊风他们，接着道，“你们有福气了，今天可以吃到好吃的。”

　　小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可是他们这么多人，姐姐带回来的东西都不够吃了。”

　　“傻孩子，能帮人的时候就应该尽力去帮助别人，将来遇到麻烦别人才会帮你。”

　　“恩，恩，我知道啦，我以后一定会帮助更多的人。”小孩儿很听爷爷的话。

　　一路上，老人和孩子相互谈论着，说着自己生活的一些事，母鸡生了几个蛋，庄家收成如何，哪家的小孩淘气，烧掉了自家的稻草，谁谁爬树从树上掉了下来……

　　听着这些平淡的生活，伊风等人一时间感慨万千，觉得这些离他们好遥远，好遥远。

　　他们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迎着清爽的晚风，闻着庄稼的气息，听着农田里昆虫的鸣叫声，只觉得心中顿时宁静了下来，像是一瞬间置身于一个干净无尘的世界里。

　　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真实的生活，几人放开了心怀，拥抱着自然。

　　进了村落，老人和小孩的速度加快了些。

　　很快，伊风等人也看到了那间小院，想来就是老人的家了。

　　小院中没有灯光，让他们有些着急，“怎么？今天姐姐难道没有回来？”

　　伊风的心突然一沉，手中的剑微微一紧，突然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难道这老人家的女孩儿也被那群悍匪捉了去，被卖了吗？”

　　老人打开院门，小虎就大声唤道，“姐，姐，你回来没有？”

　　没有声音，没有回应，整个世界依旧很静，很暗。

　　老人推开破门，急忙挑起一盏灯，微弱的灯光亮起，老人看到桌上的饭菜，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小虎看了看一桌的饭菜，吞了吞口水，留恋了下，接着就打开侧门，进了侧屋。

　　伊风他们能听到小虎的声音，“姐，姐，快起来，我们一起吃饭。”

　　老人家的屋子很破旧，地上坑坑洼洼的，墙壁是用泥和着枯草搭建而成，地上长年都有一种潮湿的气息，整个屋子只有一张桌子还算比较好，只是也已经腐朽不堪了。

　　看得出老人一家很穷困，过得并不好，但桌上的饭菜却很不错，一碗香菇炖鸡，一碗小炒肉，再一个炒竹笋，看起来都很别致，虽然没有用上好的辅料，但已经香气扑鼻，伊风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小虎的姐姐，但却想得出，能烧出这么好菜的一定是个温柔漂亮的女子，或许和李好儿差不多。

　　侧屋女子疲惫的声音响起，“小虎，姐很困，让姐再睡睡，你去吃饭。”

　　“可是今天来了很多客人，菜不够。”小虎道。

　　“有客人？”女孩儿的声音有些惊慌，接着道，“我去看看。”

　　昏暗中，一个女子匆匆走出，看到伊风他们锦衣华服，手中带剑，有些警惕防备，“你们是什么人？”

　　李好儿急忙回道，“我们只是想借宿一晚，没有别的意思。”

　　女子见几人似乎没有恶意，稍微松了一口气，“你们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吃点我们穷苦人家的饭菜吧。”

　　女子好不容易又找出了五个破碗，交给了伊风他们，众人围坐一桌慢慢吃着。

　　或许人老了，话就比较多，老人一直在对伊风几人讲述着自家这些年的事。

　　言语中，伊风等人知道老人一家多么穷困，多么不容易。

　　在小虎三岁的时候双亲就相继去世，整个家只剩下一个老人，两个孩子，小虎和小双。

　　老人拖着衰败的身体，艰苦的耕种，加上一些村民的施舍养活着两个孩子，慢慢女孩儿大了，可以做事了，而老人体力却逐渐不支，最后整个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了小双这个女孩儿身上。

　　小双十四岁的时候，青城里来了个人，给了老人家里一些钱，然后将小双带进了城里去，给小双找了份工作，之后每月十五小双都会回家一次，给老人送些钱，给他们带些好吃的，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过活，还说等再过两个月就重新盖房子。

　　老人很慈祥，每次提到小双在城里有个体面的好工作，他脸上都会有骄傲的笑容，觉得自己的孙女很了不起。

　　而在昏暗的屋子中，每次老人提到小双的工作，小双的笑容都会苍白一些。

　　这一顿饭，伊风等人谁都不知道怎么吃的，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饭后，伊风等人被安排在两间简陋的屋子里，说是屋子，只是能稍微遮遮风挡挡雨罢了。

　　夜，凉如水，屋外虫鸣之声幽幽传来。

　　伊风起身，风千寻道，“怎么？不习惯？”

　　“只是睡不着。”

　　伊风开了房屋，从李好儿三人身旁走出小院，来到小院前的荷塘边，然后停住了脚步，在前面有一个人影孤单的立在那里，正是小双。

　　小双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笑道，“你也睡不着？”

　　伊风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小双穿着一身华丽出彩的白色衣裙，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公主，高贵骄傲，漂亮美丽。

　　她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的，但是……

　　现在的她，不在自己家人面前，似乎忘记了伪装。

　　她脸色苍白，本该迷人的笑容看起来却显得那么疲惫，一双动人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充满了对人世的厌倦，那浅浅的酒窝里似乎装满了她痛苦不幸的一生。

　　她还年轻，她才十八岁，但看起来却早已不再年轻，她已经没有了活力，完全让人想不到她还是个妙龄女子。

　　伊风点点头，“我也睡不着。”

　　小双笑笑，又转过身，面向远处无尽的黑暗，慢慢的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在上面，无神的看着远方。

　　远方无尽的黑暗，似乎就是小双的未来，没有一点希望，没有一点光明，轻风吹来，她显得那么孤单，那么无助，明明就在伊风面前，却又像在另一个黑暗世界。

　　林曦，李好儿，陈嘉紫，风千寻在远处看着伊风和小双，林曦肩膀轻轻撞撞李好儿笑着道，“姐夫和别的女孩儿聊天，你不吃醋么？”

　　李好儿叹了口气，“这本该幸福的家庭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回忆，他……”

　　伊风走到小双身边，也跟着蹲下，道，“说说你的故事。”

　　小双还是一动不动那样蹲着，过了很久才道，“我的故事？我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子，能有些什么故事？”

　　伊风沉默了会，“你眼底深处告诉我，你过得并不好。”

　　这次过得更久，不知是因为伊风的温柔打开了她的内心，还是她真的需要倾诉，小双似乎笑了笑，“你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肩负起养家的重担，我什么活都干，可依然养活不了小虎和爷爷。”

　　伊风听着。

　　“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小虎在乡里受尽了其他小孩的欺辱。”小双平静的说着，似乎这个世上很难再有什么能让她的内心激起一丝涟漪，她已经麻木，与当年的伊风有一些相似。

　　“可是看着这一切，我却什么也帮不上。我只希望小虎能快些长大，那样就不用受欺负，那样我和小虎一起努力干活就能勉强养活我们三口人了。”

　　伊风静静的听着。

　　“我十三岁那年，小虎已经能帮我做很多事了，我们三个人勉强能好好过活了，可是，乡里有个恶霸，一直欺负我们，逼着我们把收成的一部分给他，不给就打死我们。我们没日没夜的干活，也还能保证不被饿死，可是恶霸的欺压一直都在，而且还逐渐加剧。”

　　她接着道，“我十四岁那年，恶霸要逼着我和他过，要我做他的小老婆，呵呵。”

　　伊风突然道，“明天带我去找那个恶霸，我帮你收拾他。”

　　“哎，可那个恶霸已经不在了。”小双说着，话语中竟有一丝惋惜。

　　伊风不知道如何接话。

　　“也就是那年，青城里来了个人，帮我除掉了那个恶霸。”小双此时似乎有些激动起来，“那个人给了我爷爷一笔钱，说带着我去青城找份工作，我带着憧憬也就去了。”

　　伊风道，“他给你找到了工作？”

　　小双咬着牙，充满了愤怒与仇恨，低沉的道，“是的。”

　　“他给你找的是什么工作？”伊风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真不忍心问出来。

　　小双喘着粗气，身体不停得颤抖，过了好一会儿，小双才平静下来，声音也恢复了平静，“我只是一个女人，在这个丑恶的世界里，一个柔弱的女人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我做什么事能养活爷爷和小虎，还能让他们不受欺负？”

　　伊风良久之后才道，“我帮你。”

　　“你帮我，怎么帮我？”小双冷笑。

　　伊风似思考了一会儿，“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小双转头看着伊风，眼里仇恨之火慢慢燃起，道，“你若想帮我，先帮我杀一个人。”

　　“好。”

　　幸福美好的家庭就不该被拆散，谁若这样做了，就得付出代价，伊风站起来，眼里血红一闪。

　　站在远处的风千寻静静看着伊风，他又感觉到了从伊风身上隐隐辅散出的奇怪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