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解脱

　　妈妈还没下班，老爸正打算摆饭，金小鱼急忙拦住了他。

　　“爸，今天中午吃得多，我还不饿呢，咱们等妈妈回来一起吃好么？”她冲着老爸眨眨眼说。

　　父母相继去世之后，一家三口同桌吃饭的场景便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了，今天总算有机会，她自然不愿意错过。

　　金小鱼靠着老爸坐在沙发上，嗅着老爸衣服上散发出的淡淡肥皂味儿，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和踏实。

　　“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粘人？平时就算不写作业也是偷空看动画片的。”老爸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说。

　　“我想着再过两年多就要上大学了，到时候再想粘着你机会就少了。”她用撒娇的口气说，时隔十多年，再次用这种口气跟老爸说话，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也是啊，我闺女今年都十五岁了，等以后出嫁了，就不能天天吃老爸做的饭了。”爸爸感叹道。

　　“我才不嫁呢，要赖在爸爸身边，吃一辈子你做的饭！”金小鱼继续撒娇。

　　“净说傻话，哪有闺女能赖在爸爸身边一辈子的？”爸爸笑道。

　　“大不了以后我招个上门女婿，横竖是要赖着你一辈子。”金小鱼搂着老爸胳膊说。

　　父女俩正亲亲热热说话，门锁咔哒一声，老妈带着一股寒气进门了。

　　“回来啦？”爸爸立刻推开她，站起身迎上去。

　　“站远点儿，你身体不好，别让冷气呛到！”老妈一如既往的大嗓门儿。

　　“妈妈，我想死你了！”金小鱼立刻冲过去，狠狠地抱住了她。

　　“这丫头，今天是返老还童变三岁小孩了？”老妈不以为然地推了她一把。

　　“就是想你了。”金小鱼死死抱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好一会儿才起来。

　　“妈，我和爸等你半天了，快去洗手，开饭喽！”她离开老妈怀抱，怕她看到自己的眼泪，猛回头冲进厨房端菜去了。

　　“这孩子今天怎么了？”老妈小声问。

　　“没怎么，学校里负担重压力大，还不兴闺女回到家撒个娇么？”老爸笑着说。

　　金小鱼擦干眼泪，一手一盘菜，脚步轻盈走出厨房时，老妈已经坐在茶几旁，老爸正从电饭煲里往碗里盛米饭。

　　家还是记忆中那样窄小破旧，然而看着坐在那里满脸笑意的爸爸和妈妈，金小鱼只觉得肺腑都溢出满满的暖意。

　　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守住这样的温暖，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吃过饭她帮着老爸收了碗筷，挽起袖子打算洗碗，却被老爸给推出了厨房。

　　“忙你的去，想要孝顺老爸，等放寒假再说。”老爸笑眯眯说。

　　金小鱼知道老爸只是说说而已，即使是放寒假暑假，老爸也不舍得让她做这些事。

　　爸爸去世之前，她就没怎么做过家务活儿，爸爸去世后，她已经升入高三，开始住校，每周回家时，老妈也总是第一时间把她的换洗衣服替她洗了。

　　与姚锦江恋爱时她还不到十九岁，从那时直到她二十七岁被谋杀，整整八年多的时间，他一直像爸爸一样宠着她，包揽了几乎全部家务，为她做饭、洗碗、收拾屋子，甚至于连她的发型、服饰搭配都由他一手包办，以至于她直到死，都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女人。

　　虽说他是杀害她的凶手，但她直到现在也无法把他划到仇敌的阵营里，顶多这辈子躲他远点儿就是了。

　　晚上，躺在自己那张铺着铁臂阿童木卡通图案床单的小床上，金小鱼翻来覆去睡不着。

　　幸福的感觉太不真实，让她总有种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消失的恐惧，她回想之前的一切，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姚锦江为什么非要弄死她不可。

　　他明明一直都很迷恋她的，床笫间总是一副永远都要不够的贪婪样儿，就算他真的出轨了，出轨的证据也被对方掌握着，大不了离婚也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谋杀她？

　　她拼命想，拼命想，总算是想起了曾经的一段过往。

　　记得她们新婚蜜月时，姚锦江有一次用玩笑的语气问她：“鱼鱼，如果你哪一天发现我出轨了，你会怎么做？”

　　“小江子，你要是敢背叛本宫，本宫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悔不当初！”她张牙舞爪做出九阴白骨爪模样说。

　　姚锦江当时面色一白，好一会儿没说话，她凑过去笑嘻嘻道：“怎么？吓到了？是不是后悔娶了我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魔女？”

　　“怎么会呢？哪怕你真是一个魔女，我也照样爱你生生世世。”姚锦江一把搂住她，用一个法式长吻让她忘记了之前的玩笑。

　　其实她真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怎么舍得让她的亲亲老公身败名裂？那是她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啊！

　　如果不是那么毫无保留地爱着他，她当初又怎会毫不犹豫把自己研制出的三个新药剂配方送给他，从而奠定了他在康慈公司新药研发部首席药剂师的地位？后来在他竞争研发部部长时，她又给了他最新抗癌药剂配方，使得他能够成功拿下这个职位。

　　如果不是有这些前提，在她死后三年他又怎么可能升任康慈集团副总经理？继而成为帝都最具人气的钻石王老五之一？

　　想到这些陈年旧事，金小鱼终于明白了，原来正因为那天的玩笑，才为自己埋下了致命的祸根。

　　姚锦江出轨了，又被对方掌握了出轨的证据，他怕事情败露之后，她会不念夫妻之情，揭露他冒用妻子药剂配方的事，一旦这件事曝光，他的名誉和前途就都毁了。

　　原来，她的性命在他眼中，竟然敌不过他的名誉和前程，而他们多年的情分，也敌不过一个看似充满恶意的玩笑。

　　想通了前因后果，金小鱼忽然觉得自己死得一点儿都不冤了，整整八年朝夕相处，她都没能看透一个人的本质，眼瞎心盲到了如此境界，不死上一死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这一刻，她没有伤痛，反倒有一种解脱，解脱之后的疲惫深深地席卷了她，她很快便睡了过去，一觉到天明。

　　金小鱼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好，鼻息间已经嗅到了香喷喷的饭香味儿，正是她曾经熟悉的老爸亲手熬制的皮蛋瘦肉粥的味道。

　　“快过来吃吧，粥我都给你晾了五分钟了，这会儿吃温度正合适。”老爸一脸慈爱的笑容，一如她记忆深处最暖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