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赌术

　　雨势没有变小，反而淅沥沥的有变大之势。

　　柴安撑着伞没有让任何人跟随，七娘也被他打发忙别的事，他独自走在街上，路上行人极少，偶尔有车架奔过也是匆匆忙忙。

　　他走得不快，身上逐渐起了寒意，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身子骨强了很多，再不是弱不禁风的瘦弱男子。

　　鞋底踩入低洼的水中，他顿住了脚步，抬头看向了门匾——四方赌坊。

　　牛氏兄弟经营的江州最大赌坊，下雨天也能听到里面鼎沸的叫嚷之声，张老财就被扣在这里。

　　“公子也有兴趣玩两手？”一个满脸横肉的地痞站在门匾下冲柴安大喊。

　　柴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是来接人的。”

　　“哦，原来是赎人的，进去吧。”

　　横肉男让开身子，柴安收起伞走了进去，掀开帘子踏入，好像来到另一个世界。

　　喧闹的景象像是挤入了夜市，各种叫嚷谩骂之声充斥在这里的每一寸空间，每个人都赌到面红耳赤，有不少赌输的指天骂地，然后不服输的冲到一旁借银钱指望着一把翻本。

　　这样的人柴安在前世见过很多，赌徒的本性，永远改不掉，赌红了眼敢赌上身家性命，敢赌上一家老小。

　　柴安把纸伞放在了门后，又问了一下，穿过拥挤喧嚣的人群走入了后面的一间房子，他刚迈步进去就愣了一下，有两名女子正跪在地上不停的哀求，看起来是一对母女，而她们哀求的对象是一名面相很奇特的中年男子，尤其是一双眸子，眼白偏多瞳仁靠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感觉。

　　男子冷漠的打量那对母女，开口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求我是不顶用的，今日还不上钱你们一家谁都走不掉。”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女儿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年纪小好啊，正好还能卖几个钱。”

　　阴冷男子就是牛大，他一挥手，牛二带人直接上去拉扯女儿。

　　“娘，救命啊。”

　　“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啊，放开我女儿。”母亲扑上去一把按住牛二的手掌，拼命撕扯着想要拦阻。

　　“不知死活。”牛二扬起大巴掌狠狠抽过去，几巴掌下去半边脸浮肿起来，可妇人还是跟疯了一样的不退，最后更咬住了牛二的手掌不松口。

　　牛二疼得呲牙咧嘴，狠狠地捶打妇人的头颅，但妇人铁了心不松口，牛二的手掌满是鲜血。

　　噗嗤

　　一柄尖刀刺入了妇人的脖颈，当场断气，牛大漠然的将尸身踢到一边，然后一指少女道：“你们玩一玩，然后卖到楼里去。”

　　少女在母亲被杀的时候就傻眼了，整个人痴痴傻傻的跪坐地上，被男人的手掌按住后她仿若受惊的小鹿，猛地跳了起来，可接着就又被两只有力的手掌按住。

　　柴安虽然面上很平静，但心中有一团火燃起，如此草菅人命，简直骇人听闻，他低喝一声：“放开她。”

　　两个男人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见到柴安吓了一跳，这两个人认识柴安，正是牛二与他的其中一个跟班，吃过柴安的亏，心里有些胆寒，手掌松了一些。

　　少女趁机逃了出去，递给柴安一个含泪的感激笑容，然后一头撞死在了墙上，死后眼睛还望着自己的母亲，里面有感动有绝望也有对这世界的控诉。

　　柴安深吸一口气，扭过了头，他不愿再看，好好的女子就这样自杀了，他救不下。

　　“曹老二，你婆娘跟闺女都死了，这笔账怎么弄来？”

　　牛大对死的人熟视无睹，反而提着染血的刀子走到了曹老二的身边，曹老二早吓得尿裤子瘫坐在地上，看到眼前晃悠的尖刀一个激灵跪下，抱着牛大的腿：“不要杀我，我一定还，十天，不，五天，我一定还上。”

　　“好，就给你五天时间，如果还不上送你一家团圆。”

　　“放心放心。”曹老二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柴安斜眼瞧了一下，竟然又跑到那里抹眼泪借银两再赌。

　　柴安摇摇头这样的男人真不配活着，不过事已至此，他也管不了，转而望向了牛大，压下火焰道：“牛当家好，在下柴安，来接张老财回去。”

　　“哦，原来是柴掌柜啊，张老财就在这里，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牛大斜眼望了过来，他不怕柴安不就范，因为他已经看穿了，重感情好啊，这样的人把柄太多，更容易拿捏。

　　柴安笑着摇头：“不如换个方式，你开个价，只要我能负担得起绝对不差一枚铜钱。”

　　“哈哈，柴掌柜的是在说笑，我是开赌坊的，不差钱使，只要制盐之法，否则今儿就砍断张老财的一只手。”

　　他说完一拍巴掌，张老财被带了出来，脸色苍白腿肚子发软，方才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没有看到杀人的场景，但也能够想象出来，而且尸体还在地上，吓得裤腿温热。

　　“掌柜的救我，我不想死啊。”

　　柴安看了他一眼，又转向牛大，淡淡开口：“人没少东西，牛当家还是很守信用的，真的不能谈？”

　　“我的目的柴掌柜很清楚，没有制盐之法真的没得谈。”牛大眼中射出寒光，他扬起了尖刀。

　　张老财直接吓得跪倒，柴安却看也未看，转身走了出去。

　　“掌柜的不要走，救我啊。”张老财嘶声大喊，不过很快就闭上了嘴，因为他发现柴安并没有走，反而走向了赌桌。

　　柴安的确站在赌桌前，凝目看了一会，取出十两纹银开始押注。

　　“大大大……”所有人都在大喊等着开盅。

　　牛二不解，问向兄长：“哥，他这是做什么，难道赌瘾又犯了？”

　　牛大也皱眉不解，可很快他就脸色变了，柴安三把下注全都赢了。

　　“好手段，这个柴安是铁了心要与你我兄弟对上了，让狗子去。”

　　牛二领命退下，让狗子上场，这是一个托，把把赢让人误以为运气好吸引着跟风，然后再一把害所有人输光，若是换作旁人这样的把戏会让占便宜的心思按耐不住，可柴安不为所动，只是按照自己的判断来。

　　已经二十把了，从十两纹银赌到了近百两，柴安依旧是一次全部下注，赌得赌坊人脸色发绿，牛大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冲摇骰子的人使眼色。

　　那人微微点头，摇出一个小，偏偏狗子运气正虹押向了大，所有人都跟风，柴安古井无波看了一眼狗子，果断押了小，他自己会听骰子，有准确的判断。

　　上一世他救过一个人，曾经赌界的风云人物，为了报恩教过他几手，毕竟像他这样一手创立商业帝国的人难免要与一些伙伴玩上两手，不过他们这些人能有那样的成就，自制力超凡，并不会因为输赢而动摇自己的心。

　　“开吧。”柴安淡淡催促，那人一时陷入了两难，一边是要坑的大批人，一边却是老板指明要坑的，不由望向牛大。

　　牛大想了片刻，怨毒地瞅了一眼柴安重重点头，那人明白了，手掌一拍机括，骰子立马变成了大，柴安耳朵微动，回头笑望牛大，淡淡道：“行，开吧。”

　　那人握住了骰盅用力掀开，牛大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下一秒即刻僵硬在了脸上。

　　“小。”牛二伸着脑袋看，脸色也难看起来。

　　开盅的那人冲着牛大一直摇头，表示不关自己的事，牛大冷哼一声，牛二则咒骂道：“这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了，养他何用！”

　　“这个柴安不简单呐，赌术相当高明，方才开盅时他拍了桌子一下，想来是用巧劲将骰子震了回来。”牛大一番解释让身边人无不张大了嘴巴。

　　他起身走到桌前，冲柴安说道：“柴掌柜，今日你是来赎人，眼下这是作何啊？”

　　“没办法，我总要让牛当家愿意跟我谈，不如我把这里的银两全部给牛当家，另外再加百两纹银此事就作罢如何？”柴安提出建议，他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差不多了。

　　牛大显然并不这样想，他盯着柴安，皮笑肉不笑的说：“既然你都上了赌桌，还是我们赌上一局比较好，简单点，各摇骰盅比大小。”

　　柴安看着他半晌，淡然道：“那好吧，不过添个彩头吧，牛当家赢了除却这些银两我奉送二百两，若不巧在下胜了那就让我带张老财回去，如何？”

　　“好。”牛大对于自己的赌术颇有自信。

　　柴安拿起骰子，沉甸甸的显然是灌了水银，这种小把戏对他无用，心中不屑一笑，抬头与牛大互视，同时握住了骰盅，在众人的凝视之下同时摇动，骰子在盅内发出滚动的响声，声音越来越急，好似珍珠掉落玉盘。

　　啪

　　两人同时放下，牛大自信满满的掀开骰盅，三枚骰子皆是六点，胜券在握，柴安笑着摇头，也没有掀开，直接走向了张老财。

　　“走吧，我带你回家。”

　　柴安的一句话让张老财痛哭流涕：“掌柜的，我对不起你。”

　　“好了，走吧。”

　　柴安搀着他朝外走去，牛大大喝一声：“慢着。”

　　“牛当家还有何指教？”

　　“胜负未分，柴掌柜过了吧！”牛大一手抓住了尖刀，眼神犀利慑人。

　　柴安笑了笑冲他指了指自己的骰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牛大掀开，脸色顿时变了，三个骰子全都裂开，成为了六个，三个六，三个一！

　　赌坊内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做到这点可不是简单的事，除了听骰的本领外，手腕劲力与劲道的妙用都需要极深的造诣，拥有这等赌术的人不多见，不巧今日撞上了。

　　柴安没有再说，带着张老财就要离开，突然一个跟班跑了进来，趴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牛大目光闪烁，有一缕寒芒掠过，下定了决心，尖刀在手，猛地射向柴安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