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宋世锦猛地坐起,一时大脑缺血让他有瞬间的思想凝固,本能伸手触身边的人,“阿笙……”
随即,身边的人也醒了过来,开了床头灯后,眨着浅铺着一层水汽的双眼,微热的手摸上他冷汗湿透的前额,轻嗔:“都跟你说了,不要喝这么多酒,多伤身,瞧,看你一头的冷汗,我去给你倒杯水。”
宋世锦眉锋当即蹙起,烦燥地推开沈心怡的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了汗,看了看搁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拿了自己的衣服,摸了摸外套兜里的手机,踉踉跄跄地离开卧室。
宋世锦忍着大脑一阵一阵的眩晕,扶着楼梯,下到一层客厅,也不开灯,疲累地靠在沙发上,思忖,昨晚是怎么睡到沈心怡的房间。
下一瞬,想到今晚母亲丁婉秋不断打电话催他回碧水兰庭,刚进客厅,丁婉秋便端了一碗洗酒汤给他喝,喝完后,醒来,就躺在了沈心怡的床上……嘴角不知觉嘲讽地裂开。
摸了摸裂痛的头,他想起方才那间卧室,是丁婉秋把原先书房改成婚房。
装修过程,他基本不过问,等装修完成,他看到时,心里除了“蠢货”二字,再拿不出任何字眼形容沈心怡的智商。
她居然把梅影笙的喜好,当成是他的。
沈心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下来,手里拿着杯温水,无声无息地走近他,幽幽开口,“你想见连西还不容易,她又不是远在天边,就在S市。”
柔软的身躯尚未靠近,宋世锦已站起身,自己倒了杯凉水,靠在墙边,大口大口饮着。
沈心怡微微苦笑,压着心头的不安,走上前,离着宋世锦一臂之距,柔声细语,“世锦哥,你别难过,过一阵,等妈的气过了,我们再接她回来好不好,你别担心了,我以后什么都会让着她。我……和孩子需要你呢。”咬了一下丰润的唇瓣,伸手轻抚着自己肚腹,美目泛出柔情。
宋连西是宋世锦前妻梅影笙所育,那女孩,曾经是宋世锦心头的无可替代。
还好,命运的眷顾,她的腹中也有了他的骨肉。
许是宿醉的影响,宋世锦觉得空气很沉闷,他一把掀开厚重帘子,打开客厅的窗户,看着在夜灯下泛着蓝色波光的泳池,心里一阵阵的发紧,少顷,他用手掌摸了一下湿冷的脸盘,吸了一下气,让心跳平稳下来。
虽然父女关系一年已至冰封,他几乎不去关注宋连西的情况,但今晚的梦如此诡异,他总觉得有事发生。
宋世锦把杯里的最后一点水喝完,将透明的水晶杯搁在窗边的花架上,转身就走。
“你去哪?”黑暗中,沈心怡笑容有些勉强,但声音却依旧温柔,“喝了酒,好好休息。”
宋世锦一言不发,信步上楼。
沈心怡看着男人阔步离去的背影,心中那种钝痛象是被一把生了锈的刀反复来回割锯着,她紧紧咬着唇瓣,不肯让眼眶里浮起的泪滚落,缓了好一阵的情绪,这才从沙发中站起,蹒跚地回到自己的卧室中,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后,冷冷地开口,“找到宋连西了?”
今晚,为了防备宋连西和宋世锦联系,她特意在酒里下了适量的安眠药,谁想到,五粒的安眠药对他居然毫无用处,这还没到十点,他就醒了过来。
果然如外界传闻,宋世锦现在不借助酒精或是安眠药,已经无法正常入睡。
“对不起二小姐,对方太狡猾,一直跟我们捉迷藏。”
“一群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跟着一个人也会跟丢,我警告你们,必须今晚把人给我找到,我告诉你们,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沈心怡近乎咬牙切齿地命令着,挂断电话后,恨、怒、自怜各种情绪交织着,一张张脸孔、一幕幕画面从她脑海中掠过,尤其是这几年和宋连西的争斗,嘴角的恨意更浓,“疯子,早死早超生!”
看着诺大冷冷清清的卧室,沈心怡亦无了睡意,轻抚小腹,嘴角微溢出一丝苦笑,孕后,她的睡眠极浅,刚才宋世锦叫了声小西,她就惊醒了,正欲开口,被他接着一声“阿笙”,如数九寒冬之时,一盆冰水淋了下来,全身凉透。
阿笙、阿笙、阿笙……
寂静中,那年宋世锦第一次把梅影笙带回宋家时,那带着笑意的轻唤象是魔音灌耳,让她再也无法在这里多呆一刻。
明明,是她先认识的宋世锦,明明,是她先爱上的宋世锦,为什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突然闯了进来,夺走了一切,而今,好象是她才那个占领者一样。
沈心怡失魂落魄来到儿童房,盘腿坐在厚厚的羊毛毯上。
天蓝色天花板,海洋般水泡壁画,粉红色的床及一系列的婴儿用品,奶白色的羊毛地毯,这个房间是为她腹中将要出生的宝宝布置,只有呆在这里,看着所有的装饰都是按着自己的喜好,她才有那种真实成为宋家女主人的感觉。
更令她琢磨不透的是,卧室的一切细节明明是按着宋世锦以前的喜好布置,可每次从他眼里看到的都是厌憎。
她记得很牢,当年宋世锦看上了一件明代的青花瓷笔架,可以不吃不睡堵在一个收藏家门前,死磨硬泡着,最后,才让那收藏家割爱。
现在,她们婚房里的一切古色古瓷,哪不是她费尽心机托人弄到手的?
她实在是看不透这个男人!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沈心怡觉得腿有些发麻,这才撑着身子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她看到坐在泳池边藤椅上发呆的男人,沈心怡眼泪瞬间呛了出来,甚至来不及找纸巾,连着鼻涕就淌出来——
她敢打赌,刚才宋世锦梦到的绝不仅仅是女儿,还有她的前妻,从这楼上一跃而下,死在泳池边的梅影笙!
不知是谁说过一句:活人争不过死人。
沈心怡掩着急剧要溢出来的哭声,再大的怨念,在宋世锦面前,也只能憋着,否则,只会让他越离自己越远。
站在窗前,任热风吹着,直到宋世锦站起身往回走,她才轻轻的掩上窗户,抹尽脸上的泪渍,待所有的情绪敛尽,她回到卧室,宋世锦却没有回来,沈心怡心里跟压了铅似地,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在十几个未接电话,心诡异一跳,一种说不出来的惶然突然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