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惩罚

　　这一夜，我反倒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恐惧与难熬，也许是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也许是我内心隐约坚信，夏老师虽然严厉，但不应该是那样的恶鬼……

　　当然，冯浩的横死，无法避免地时时在震动着我的神经。梦里，我又看到了从楼顶坠下后，紧贴在地面上的那双死鱼般的眼睛，空洞而阴森，直直地望着我，带着诡异的冷笑。

　　如果那天晚上的第一次投票，我手稍微早那么一点点，死在寝室楼下的就是我了！

　　铁牛是个说到做到的义气哥们，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来寝室找我，拍拍我的肩膀，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我俩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洗漱，又梳好了头发，把衣服整理干净，作好了随时进入老五幢的准备。

　　一寝室的同学都躲得我俩远远的，群视频谁都看过，都知道老五幢是个什么地方了，我们俩只要一进去，自然是凶多吉少。

　　走进教室，一屋子的人都停下了早读，纷纷以一种惊悚的目光打量着我跟铁牛，那情形就好像我们还没有进老五幢，就已经是鬼魂了似的。

　　这一切，当然都是拜那个富二代周大少所赐！

　　想到这儿，我不禁环顾教室一圈，搜寻着周毅的影子，这狗东西，现在一定正在幸灾乐祸吧！

　　然而，奇怪的是，周毅的座位上，居然空空如也。

　　正纳闷间，忽然李校长脚步匆匆地走进了教室，直奔学习委员刘明辉旁边，跟他小声嘀咕了一阵，然后我亲眼看到刘明辉的脸色开始一点点变得惨白。

　　“怎么了？到底什么事？”

　　校长刚一走，同学们就把刘明辉给围住了。

　　这两天的诡异投票事件，已经闹得全班如同惊弓之鸟。

　　“是……周毅……”刘明辉显得吞吞吐吐，知道不告诉大家伙实情是不可能的，“他出了点意外，现在在市一医院……”

　　刘明辉的话音落下，整个教室里一片沉寂。

　　我跟铁牛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是一沉。

　　难道又是……

　　很快，全班同学的担忧都集中了起来，最终，大家决定一起去医院看看。

　　半个小时的路程后，我跟铁牛随着班上同学的队伍，急匆匆地赶到了市第一医院。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周毅现在竟然躺在精神科的住院楼里！

　　“周毅，同学们来看你了！别怕……”

　　眼前，雪白的病房床上，周毅缩在床上被子里，整个身子蜷成了一团，把整个身体捂得严严实实，不住地打着摆子，把整个床都摇得不停晃动。

　　这样的情形，让病房里的同学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心中忐忑不安，谁也搞不清，究竟是什么事，把平时牛逼哄哄的体育委员，吓成这个样子。

　　周毅的老妈轻轻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凑近床头，伸手刚刚一接触到被子，躲在里头的人整个身体触电般地弹起来，不住地往一边缩去。

　　“不要……不要过来！”

　　周毅发出一连串惊恐的尖叫，像中了邪一般。

　　正当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铁牛几个大步上前，不由分说，伸出大手就揪住了周毅身上的被子

　　“周毅，别他吗装了，快给老子起……”

　　被子猛地扯开的同时，铁牛的身子忽然僵住了，怒气冲冲的脸色，瞬间被冻住，开始一点一点地凝固，变白。

　　接下来，我和全班同学的眼前，都被那三个鲜红的，触目惊心的大字给充满。

　　作弊者！

　　鲜红的血字，深深地刻在了周家大少的额头上，像是锋利的手指直接抠出来的。

　　病房里，所有人的心脏瞬间忘记了跳动。

　　猛然间，我觉得这字迹分明地是如此熟悉！

　　没错！这是夏老师的笔迹！

　　“是夏老师！真的是夏老师啊！”

　　“她回来了！我们都会死！！”

　　病房里的学生们，已经开始骚乱起来，一些人已经带着哭腔叫喊出口。

　　而且，就连一直半信半疑的铁牛，也长久地呆立在病床前，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周毅，一脸的不知所措。

　　局面很快就完全失控，不少同学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房间，再也不敢多看那三个猩红恐怖的血字一眼。

　　害怕归害怕，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该来的，一个都逃不了！

　　晚自习的时候，全班同学再次重新聚集到了教室里。

　　说是商量对策，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吱声，整个教室里都是极度压抑的沉默。

　　没有人再争吵，埋怨，因为，所有人接受了眼前恐怖残酷的现实。

　　最终打破沉寂的，仍然是那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仿佛如针一般，同时扎在全班人的心脏上。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班级群。

　　沥血园丁的ID发了一句简短而冰冷的话：

　　昨天的投票无效，现在重新开始，直到选出人，否则投票一直持续。

　　接下来，第三次投票再次开启。

　　候选者，依然是全班同学。

　　我跟铁牛对视了一眼，这样的结果，无疑，让我们的心头稍稍缓了口气。

　　侥幸逃过一劫。

　　这一次，没有人再互相商量，串通，人人都只是单独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现在谁都知道，夏老师就在我们身边，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们，没有人能骗得过她！

　　几分钟的投票时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陡然间，教室里响起一个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从惊恐变成了绝望挣扎。

　　“不！我不去！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投老子的票！“

　　哗地一下，刘明辉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边哭边恶狠狠地指着全班同学。

　　他被选中了。

　　我心头隐隐间咯噔一下，回过味来，昨天我本来提议过班干部带头，没想到现在周毅出了事儿之后，反而没有人敢选我了，自然就都顺理成章地选择了那个提议。

　　面对刘明辉的叫喊，班上人人都低下头去，没有同情，也没有辩解，其实，人人心里都知道，必须要有牺牲品，也许不止一个，至少，有人去，自己就多一分安全感。

　　“刘明辉，我说你能男人点不？要死卵朝天！你昨天站在讲台上宣布投票结果是吴勇的时候，不是还挺淡定的嘛。”

　　刘明辉的举止，引来铁牛鄙夷地嘀咕了句。

　　“老子不服！昨天明明吴勇已经被选中了！“

　　刘明辉扯着嗓门高喊着，手指最终指向了我，就像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开始尽一切可能的拉垫背的。

　　“要我去老五幢也行！除非吴勇跟我一起！咱俩都是被选中的。”

　　见没有人吭声，刘明辉作着最后的挣扎。

　　“刘明辉，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一次，赵小花也终于站出来抱不平了，尽管她自己也是班干部，文艺委员。

　　本来，像赵小花这种又漂亮成绩又好又受老师喜爱的学生，向来是跟我跟铁牛这类差等生划清界线的，只是，危难临头，让她看到了更卑鄙的人心。

　　班上，已经有不少人朝刘明辉投来厌恶的眼神，摇着头直撇嘴。

　　“我不管！要去我跟吴勇一起去！要不然，老子就是死了作鬼也不放过你们！”刘明辉咬牙切齿，两眼血红，彻底原形毕露。

　　这句话一出，全班同学都不由得背脊一阵发凉。

　　赌什么咒不好，在这个时候偏偏赌这样的咒，这也太无聊了吧！

　　我心里恨恨地骂了句，就发现班上同学的目光，开始渐渐挪到了我身上。

　　刘明辉这小子这招还真够狠的！

　　我考虑了片刻，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行！我跟你去！”

　　话一出口，满教室哗然。

　　尤其是铁牛、范强、孙伟几个哥们，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吴勇，你真的决定……自愿去老五幢？”

　　赵小花愣愣地从头到脚打量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了似的。

　　“没错。我要是不去，不是多了只厉鬼要来找班上的同学么？”我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说话间，朝刘明辉望去一眼，这小子这会儿得意得很。

　　“呸呸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赵小花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你可别逞英雄，别忘了，那天晚自习跑去打游戏的你也有份，我怕真去了那儿……夏老师不会放过你的！”

　　“说得好像你挺担心我似的。”

　　我打量了赵小花一眼，嘀咕了句。

　　“哪……哪有的事！”赵小花俏脸微微一红，急忙辩解。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去老五幢可不是逞什么英雄，只不过是想把夏老师的死因查个究竟，既然你们这些班干部没胆儿，那就只好我们这种差等生去咯。更何况……”

　　我轻轻叹了口气，脑海里浮现着班主任生前的一幕幕。

　　“我不相信夏老师会对咱们班的同学这么残忍！”

　　听了我的话，铁牛，范强和孙伟都凑了过来，说他们也觉得这里头的事情很蹊跷，要跟我一起进去。

　　不过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老五幢是个极其诡异和危险的地方，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