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落难

　　谁料想，霍氏肚皮争气，生下林落尘这等妖孽，光宗耀祖，林向南夫妻自然重返林家。母凭子贵，霍氏也得到林家公子夫人地位。

　　霍氏本是一介凡女，没有半点修炼资质，全靠儿子林落尘替她洗髓伐毛、脱胎换骨，加上一大堆丹药，活生生堆砌到三品玄宗修为，活过百年。

　　贱人终究贱命……死了也好！

　　林如海心中有了定计，吩咐道：“去叫林兴安排，将霍氏悄悄葬了……不要声张出去，对外就说，她闭死关冲击玄王之境吧。”

　　霍氏伤心而死的消息传出去的话，必能让人坐实林落尘已遭不测，给本已混乱的林家造成更大混乱，所以绝不能给她风光大葬。

　　门外子弟迟疑了一下，继续禀告：“霍氏陨落之时，三公子神志不清，当场……当场就要殉情，幸亏旁边的人拦下来了……”

　　“混账东西！”林如海老眼含怒，忍不住高声叱骂。

　　“区区一个贱奴也值得他这样！你带话过去，他若敢为一个贱女人自残，便是林家不肖子孙，死不足惜！”

　　门外弟子见家主动怒，赶忙应是，就要去传话。

　　林如海怒气未消，喝道：“回来。带话给老三，改日老夫亲自为他物色十名美姬，他要是有本事，就再给林家生几个逆天大帝出来！”

　　家主这话，让伺候他的两名姬妾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香肩都是耸动了一下。林如海把她们的反应收在眼底，不怒反笑，道：“林家最纯血脉，尽在老夫身上。你们两个骚蹄子有本事，也替老夫生几个逆天大帝……”

　　说完，一把将二女扑倒。

　　顿时，满屋春光。

　　林如海正在胡天胡地，外面又传来脚步声。这种时候，非是大事，不会有人敢来打扰他。但就算有大事，也让林如海十分不爽。

　　这次来的，是林兴，他带来的消息，比霍氏之死重要得多。

　　“家主，昨夜跟老奴一起办差的二等护卫队长纪云，失踪了……”

　　林如海眉心一跳，猛地一拍脑门，他就觉得昨夜发出的几百道指令中什么地方疏忽了，原来是这件大事！

　　“噗噗——”林如海连发两指，点住两名宠姬睡穴。林家最大的机密，不是她们可以听闻的。

　　“说具体！”

　　林兴腿一软，跪了下来。别看他是玄宗巅峰修为，在外面甚至有资格开山立派，可是在林家，他只是家主暂时看得上眼的狗。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家主这几十年来对他的信任有可能毁于一旦。

　　失去家主信任，林兴的下场只能是一条死狗。

　　“昨夜老奴带纪云悄悄埋了那两具尸首，回来家主也没有吩咐什么，老奴便让纪云回去歇着。这一整夜，老奴一直伺候在家主身边，天亮回去时，便不见了纪云踪影。”

　　林兴苦着脸，字斟句酌，言语间撇清自己罪责。

　　“只是不见了人而已，他身为护卫队长，有可能去了别处，林家这么大，你怎么断言他失踪？”

　　林兴伏地乞怜道：“纪云就住老奴隔壁。我去他家，见他做了些布置，给人感觉他在闭关修炼的假象，结果屋里却空无一人。老奴知道事关重大，立即去几处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查找，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老奴斗胆妄言，这纪云……失踪了。”

　　“你再说说，失踪是什么意思？”

　　“失踪……就是逃了。潜龙谷护山大阵虽然开启，但并没彻底封死出山路径。老奴在查找纪云时得知，昨夜……估计族内有数百家臣仆役逃亡……这其中，很可能就包括纪云。他或许怕……怕家主将他灭口……”

　　林兴意有所指地道。

　　“唉……路遥知马力，大难见人心。对林家有贰心的小人，逃就逃了吧……”林如海叹了口气。“那么你呢，林兴，你就不担心老夫将你灭口？”

　　林兴慌忙道：“家主明见，老奴对家主忠心耿耿，这条贱命都是家主所赐，生杀予夺全由家主做主，从不敢有半点私心揣测。”

　　“嗯，你是跟了我几十年的老人了，老夫信得过你。”

　　林如海示意林兴平身。

　　“林兴啊，我记得你有个女儿叫翠儿吧？眼下也该成年啦，挑个好日子，把她纳入十九公子房里做妾吧，生下一男半女，你我也是儿女亲家了。”

　　林兴闻言大喜，知道自己不仅这条命保下来了，还能把独生女儿纳入十九公子房里做妾，这是翠儿攀上高枝了啊。

　　要知道，十九公子可是家主新生儿子中最得宠的一个，玄道天赋仅在逆天大帝之下。哪怕是做妾，也比嫁给纪云那贱奴强百倍千倍……

　　“但凭家主吩咐，能到十九公子房中为奴为婢，是翠儿的福分。”

　　听着林兴由衷表达的感恩之情，林如海却是别有心思，想到刚刚死去的霍氏，林家数百嫡系血脉，唯有这个贱奴所生的儿子成了气候，莫非，林家血脉唯有与低贱女子融合，才能生出妖孽天才？

　　林兴不知家主所想，接着道：“老奴以为，不管那纪云去了何处，昨晚那两具尸首掩埋之地，是不是……该去查探一下？”

　　“嗯，老夫随你去看看。”

　　很快，林如海随林兴去到林落尘埋骨之地，却看到一地狼藉。

　　埋尸之地，被野兽刨成一个大坑，林落尘和韩傲雪的尸首俱已不见，周遭散落一地被野兽啮咬的碎骨。

　　林兴惶恐道：“昨晚，老奴明明把那两具尸首埋在三丈深处，按理不该被普通野兽嗅到……”

　　“你检查一下这些骨骸。”林如海皱眉。

　　林兴既然敢带他来此，他相信林兴自是不会将林落尘和韩傲雪的尸首草草浅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

　　“是……”

　　林兴手一挥，卷起散落周围的碎骨，在地上拼起两个人形骨骸。

　　再仔细检查了周边痕迹，只有韩傲雪随身穿着的已被野兽撕碎的衣衫裙裾，再无多余之物。

　　“应该没错了，这两具残骸是一男一女，女子骨骼大致完整，符合女尸首的身高体型，男子骨骼寸寸碎裂，也符合男尸首的身高体型……”

　　林兴小心翼翼的措辞，不敢说出林落尘和韩傲雪的名字。

　　林如海的玄帝神识外放，也没发现这一带有何异状。

　　也许是他多心了？

　　“罢了，就这样吧。传令下去，即刻起封死所有出山路径，潜龙谷许进不许出。发现逃亡者，杀无赦！另外通传外面的暗桩，搜索纪云踪迹，只要他露面，带他的人头回来！”

　　说完，林如海腾空挪移，眨眼无踪。

　　剩下林兴，对着地上骨骸不知怎么办好，是该埋起来呢，还是该任天空中盘旋的秃鹫吞噬？家主一句“罢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天一夜之后。

　　精疲力竭的林落尘，拄着木棍踉跄到一座宏伟城池门下。他现在浑身断骨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有一个强烈的意识：饿！

　　人饿到极处是什么滋味？是整个內腹火辣辣、凉飕飕的前心贴后背的感觉，头晕目眩阵阵发黑，虚弱到恨不能把地上的屎都捡来吃了。

　　眼前在阳光下晃荡的城池，城门足足有五十米高，两边延伸的城墙看不到边际。

　　城门之上，龙威凤舞镌刻着“卫城”两个金光闪闪大字。

　　城门外有卫兵守护，入城的修士，按其修为交纳金币或是玄石，凡人则是按身份缴纳金币、银币或铜钱后方可进出。

　　林落尘一路连滚带爬，从纪云身上剥下的衣衫已肮脏破烂不堪。

　　他在一条小河边喝水、清理头脸和手脚的污秽时，已从水中倒影看到自己这具肉身的模样，原本烧焦的皮肉，随着体内生机的换发，如极度干涸的田土般龟裂，半是焦黑半是血红。

　　而血红之处，生出一个个散发恶臭的水泡脓肿。

　　他现在的模样，胆小的人见了恐怕都得吓晕。

　　人不人鬼不鬼，彻头彻尾就是一个人妖怪物。

　　幸好，被天雷劈打灼烧的身体萎缩得厉害，而那纪云身材高大，他的衣衫穿在林落尘身上，就是一件遮头盖脚的长袍，可以让林落尘紧紧裹住丑陋恐怖的身体和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是他身上的恶臭味却是遮不住的。

　　林落尘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混进这座守卫森严的城池。

　　好在，城池外面，也有许多房屋建筑，人山人海形成闹市。有闹市的地方，就有乞丐。为了活下来，林落尘现在只能做一个乞丐了。

　　他尽量把黄泥涂在手上，遮掩手掌手腕上的焦皮脓血，向来往的行人当中面相看上去良善的老人妇孺行乞。

　　“大人、夫人、公子、小姐行行好，给口吃的吧……”林落尘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颅鸡啄米一般狂点，学着真正乞丐的样子乞讨。

　　——妈蛋，什么叫学着真正乞丐的样子？小爷虎落平阳，现在连乞丐都不如好不好……

　　一次次落空后，林落尘腹诽自己做乞丐都做不像。

　　饿得比死还难受，心中还坚守着一线半神的尊严体面，连那些傻不拉几的老头老太小媳妇都看出他假，哪里肯施舍他？